“只不过几天时间,那孩子就这么袒护身为外来者的你,真想知道你对她施了什么魔法,你应该没有多嘴提起空之律者的事吧?”
“我没有告诉她。”
“那就好,这些孩子对崩坏的认知还很浅,只停留在灾害的层面,不要给她们灌输多余的知识。”
“你有告诉过她你的‘工作’吗?”
“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等她的病治愈之后,我希望她远离那一切。”
“病?”
“她们拥有圣痕,但不完整,虽然获得了在崩坏中生存的力量,却无法继续在没有崩坏能的环境中生活,会产生戒断反应,以现有的科技水平,没有迅速且有效的治疗方法,想降低风险,就得靠长期药物治疗,慢慢促进圣痕完全觉醒。
“所幸世界蛇能够提供稳定的药物……那女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但确实是个天才,可惜,也只有她们这样的特殊个体能勾起她的兴趣了。”
“我……不觉得你完全是个恶人,小空告诉了我很多你的事,她很尊敬你,为有你这样的老师感到自豪,可逆一边救济着这些孩子,一边却协助世界蛇把整座城的人推上实验台。
“你难道……不觉得矛盾吗?”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是个雇佣兵,只要报酬合理,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人都可以杀,也许在你看来我救了十几个孩子,可相比我亲手葬送的生命,这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字,如果这也算矛盾,那我经历过的矛盾可太多了。
“在暗中引发战争,用尸骸铺起康庄大道的军火商,也可能是某个孩子崇拜的英雄,某个家庭坚实的支柱;游走在灰色地带,用非常手段排除异己谋求高位的企业家,也可能将所有的个人资产,都拿来建设自己出生长大的街道;而躲在冰冷的角落发抖,等待他人援助的无辜难民,也可能为了一斗米,一升水就开始互相残杀,将自己的悲剧施加与他人,成为失去人性的怪物。
“那一天,她倒在废墟中,用呆滞的语音挣扎着告诉我她想活下去,我只是……不想她也变成那样的怪物,和她们一起度过的时光,时常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这种感觉很不错。”
“那你为什么还在憎恨琪亚娜?”
“你想说什么?”
“你也在天穹市,你应该看到她保护了那座城市,她把别人的痛苦视作自己的责任,却把自己的痛苦藏在心底,她把负担和使命都扛在肩上,却只留给别人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是你眼中的‘空之律者’,却也是我眼中的‘琪亚娜.卡斯兰娜’,这样的她,不也是你口中的‘矛盾’吗?面对这样的矛盾,你依旧要执着于杀死她吗?”
“你相信她的意志,愿意付出代价赌她战胜律者的可能,而我忌惮她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想承受空之律者复苏的风险,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我们都不需要说服对方。
“理想也好,希望也好,那些我从未经历过的劝服不了我,我只相信切实可行的证据,可惜,你和逆熵并没有这种东西。
“我是个恶人,但不是恶魔,可这世上有真正疯狂的恶魔,憎恨她的人,利用她的人,觊觎她的人,操纵她的人,从今以后那女孩的命运中不再有美好,等待她的事永无止境的地狱。
“你连我都阻止不了,又准备如何阻止那些人呢?靠你们关系良好的天命的客卿陈望?难道他会永无止境地帮你们,永远的陪着那个女孩活在地狱里?他甚至天真的不像是一个士兵。
“嗯?说起来……”渡鸦停住脚步。向后看去:“你们那个陈望去哪里了?”
雷电芽衣此时的思绪也彻底被打乱,跟随着渡鸦看向身后,陈望的身影消失不见,像是跟丢了。
“陈望哥?”
雷电芽衣有些慌,朝回走去。
“等……你……唉,算了,得到的线索也差不多了,干脆直接回去整理一下吧。”
而雷电芽衣往回走了一段路,这才看到了陈望。他此刻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有些无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陈望哥?!”
雷电芽衣不知道,陈望此刻是陷入了有些类似于顿悟的状态,但也不完全是顿悟的那种,只是对自己的思想有了一些碰撞。
起因嘛,自然是雷电芽衣和渡鸦的谈话了。
说起来很荒唐,但是陈望还就是深入去思考了。但是这就是思维的深渊,你很难通过人性的角度去评判,去解决的事情,又怎么会让陈望从人性的角度去搞定呢。
所以陈望一开始,确实是在思考,在这个思维的漩涡中不断下沉。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是无解的。
人性的深渊是无法测量的,每个人都有能够被称为圣人的一面,也都有能够被人称为恶魔的一面,这是毋庸置疑的;人性的广度也是无法测量的,每个人都会有不同情况下不同的自己,这也是毋庸质疑的。
所以,思维就渐渐回归本质的东西。
自己,想怎么做?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做?自己要怎么做,该怎么决定,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一个还算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陈望逐渐叩明本心的时候,雷电芽衣的声音让自己回过了神来,强行中断了这一个过程。
“芽衣?怎么了?”
雷电芽衣也松了口气:“我没事,陈望哥,你怎么突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要不是注意到你没有跟上来,都不知道你会被甩开多远了。”
自己这是……
陈望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刚才在想什么来着?记忆也好像有些模糊了,自己又是为什么站在这里?自己也忘了。
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平常的梦。
“不过,陈望哥没事就好。”雷电芽衣看向渡鸦,而渡鸦看到雷电芽衣看过来,也开口道:“先回巢吧,我要花些时间来推算空之律者的位置。”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渡鸦又开口道:
“对了,我还欠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