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武平侯很早就进宫去了，明春三人急匆匆的吃完了早饭都各自去忙碌，只留下王湛和萧梅二人还待在厅中。
    王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歪着脑袋在想什么，他面前的早饭几乎都没有动。思索了许久后，他突然开口问梅傲雪道：“姐，莺声燕语是什么意思？”
    王湛在父母双亡前，曾拜师私塾里的一个秀才读过几年书，受过完整的启蒙教育，颇认得几个字。父母过世后，他要想法子养活自己，不过是偶尔有空能在私塾外偷听一会儿。他虽然聪明，但认真读书的时间不多，很多东西还是不懂。
    梅傲雪见他问，想了想说道：“嗯……莺声燕语是说在大好的春光里，黄鹂和燕子悦耳的叫声。”
    王湛听后，疑惑的小声嘀咕道：“春光？那是要在春天才能练吗？可是人打架，和鸟叫有什么关系呢？”
    沉思了片刻，他似有所悟，点头自言自语似的叽里咕噜道：“嗯——也对。人打架和鸟打架一样，不会一上来就动手，肯定是要先动嘴理论，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说话的语气要像春光一样和暖，像鸟叫一样悦耳，这样对方才会放下警惕，没有太多防备。要是光用嘴就能说赢，那就不用费劲动手了。不打就能赢，高手啊，这招厉害。”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蜂狂蝶乱呢？”
    “什么？”梅傲雪在一边煮茶，没听清他的话，抬头看着他。
    “蜂狂蝶乱，还有颠鸾倒凤，鸳鸯戏水，是什么意思？”
    王湛的语气大大咧咧，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
    正在一旁品茶读书的萧凌风听到王湛的话，惊讶的抬起了头，将茶杯和手里的书放到了案上，认真打量着王湛的神情。
    梅傲雪放下煮茶扇风的扇子，走近几步问道：“你都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些词啊？医书上没有吧？”
    “兵书和经书上也没有！”萧凌风微笑着接了一句。
    王湛见姐姐发问，坦诚的说道：“我昨天下午在西市里，遇到了一个胡人巫医，他说看我骨骼惊奇，低价卖给我一本武功秘籍……”
    王湛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递给了梅傲雪。
    “他说只要我用心揣摩、好好练习，一定会事半功倍、武功大进，不过我就是有点看不懂。”
    “武功秘籍？”梅傲雪好奇的接过来翻看。
    王湛一脸献宝似的谄媚和卖弄神色：“姐，那个胡人巫医可厉害了。一个瘸子被他不知怎么拍了一下就好了；一个快要死的人吃了他的药立马活奔乱跳……改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你也顺便学学他的治病方法，我看他的药真的很灵，好多人买呢。”
    他一脸得意洋洋的神色，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烧饼。
    从他手中接过小册子翻看了几页的梅傲雪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只见她将小册子随手一扔，在屋中巡视一圈，看到一个鸡毛掸子，拿起来就要揍王湛。
    王湛见姐姐怎么突然生气了要揍他，口里刚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立马吱哇乱叫着跳起来跑到院子里去了。身后梅傲雪追着他打，两人一追一逃闹的不可开交……
    “王湛！你给我过来！”梅傲雪怒气冲冲。
    “姐！我没做错事……”王湛东躲西蹿，嘴中辩解。“有话好好说嘛，你怎么一上来就动手打人呢……”
    “你不好好读书练功，都看些什么鬼东西啊！”
    梅傲雪手里的鸡毛掸子打到了游廊的廊柱上，鸡毛乱飞。
    “是武功秘籍啊，武功秘籍！我刚才都已经悟出一招了，真的很厉害啊……”
    王湛灵活的在游廊内外上蹿下跳，心里想着，这招“莺声燕语”得遇到讲理的人才有用，要是遇到像姐姐这样脾气暴躁的，那还是得动手。想来这秘籍后面的招数一定更厉害，专门对付那些蛮横不讲理的人。
    屋中的萧凌风捡起被梅傲雪扔掉的小册子翻看了几页，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画技拙劣！粗制滥造！”顺手扔到炉火中烧掉了。
    原来是一本故意做旧的春宫图册。图案模糊粗糙，只用线条粗略的勾勒出了图形，一张图配着一个词，还不算特别的污言秽语。想来那个胡人巫医见王湛是个小孩子，想骗他的钱，故意拿这种马虎东西骗他。
    院子中，王湛东奔西窜的被梅傲雪追着打，怎么也逃不掉，索性跑进屋来躲在了萧凌风身后，口中大喊着：“姐夫你快救救我啊……”
    萧凌风无奈上前堵住又羞又气的梅傲雪笑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说他。你不是要赶着去百草堂么，赶快去收拾东西吧……”
    梅傲雪红着脸看了一眼萧凌风，把鸡毛掸子塞进他手里，生气的说道：“你帮我好好教训他！”
    萧凌风笑着点头。
    王湛见梅傲雪气呼呼的转身走了，这才用手捂着胸口大喘气说道：“还好还好，姐姐走了。”
    他看着萧凌风问道：“姐夫，一本武功秘籍而已，姐姐干嘛那么生气？”
    他见萧凌风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警惕的往后缩了几步。
    萧凌风嘲讽道：“我要是想动手，你跑的掉吗？”
    “跑不掉。”王湛乖乖的走上前来了。
    萧凌风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放回了原位，笑问道：“你看不懂这本武功秘籍的内容吗？”
    王湛见萧凌风好像没有要动手教训他的意思，放下了心来，笑嘻嘻的答道：“字我基本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意思不太懂。那秘籍里都说些鸟啊，蜜蜂，蝴蝶什么的，搞不懂。图画不就是两个小人打架嘛，这是武功秘籍，当然是打架的招式了。就是画的太模糊了，那胡人老头说是很久以前传下来的，要用心揣摩……”
    萧凌风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惊讶的笑道：“你之前不是还警告我对你姐姐不要做坏事，动歪心思吗？”
    “啊？——这武功秘籍和做坏事有什么关系呢？” 王湛一脸疑惑。“哦——”他又像是顿悟了。“姐夫，你放心，我不会仗着自己的功夫去欺负别人的，更不会欺负女孩子。”
    萧凌风笑着点头：“那你当时对我说，不能对你姐姐做坏事，动歪心思，要等她成了我娘子才可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啊？——姐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连这些都不懂呢，侯爷没有教过你吗？”王湛微微皱眉。
    萧凌风神情疑惑。
    王湛认真的解释道：“我爹教过我的，男女有别，男人是不能随便拉姑娘的手，搂她们的腰，抱她们的。这些都是坏男人的歪心思，是想要做坏事……”
    萧凌风疑惑顿消，努力憋笑。
    王湛又道：“我娘说了，男人抱着一个姑娘，尤其是漂亮姑娘，就会想亲她们，可你要是亲了她，她就会怀上小娃娃。女孩子没有成亲就怀上小娃娃，会被很多不讲道理的人欺负，那样会害了她，所以一定要等她成了你娘子才可以抱着她亲。”
    他理直气壮道：“姐姐那么漂亮，我怕你忍不住嘛！不过现在没事了，她已经是你娘子了。”
    萧凌风忍不住轻声一笑。心想还真是高看了他，还以为他是人小鬼大，这么小就知道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呢。
    “你笑什么？难道我爹娘说的不对吗？”王湛不满的瞪大了眼睛。
    “你爹娘说的对！的确不应该随便牵姑娘的手，搂她们的腰，抱着她们亲……男人这样做，确实是在动歪心思，是想要做坏事。”萧凌风笑道。
    他看着王湛，又开口道：“不过，等你长大以后，如果遇到了彼此喜欢的姑娘，你对她做这些事，她愿意你也愿意，她欢喜你也欢喜，那这些就不是坏事，不是歪心思了。”
    “是吗？”王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刚九岁，他们还来不及告诉我长大以后的事。这些都是我小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的。”
    萧凌风心头发酸，亲热的抚摸着王湛的脑袋，笑道：“只要你喜欢的人也愿意，你就可以对她做这些事。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是很自然的事……”
    “这样真的不会失礼吗？”王湛将信将疑。
    “会！但也会很快乐……”
    “可我怎么知道她也愿意呢？”
    “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萧凌风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叮嘱道，“记得要找个私密的地方，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哦……”
    王湛一挑眉，有道理！没人看见那就不算失礼。
    “还有，‘礼’在你自己心里，你要学着去思考判断，不是听别人告诉你什么，或者书上写什么，你就一定要遵守什么，明白吗？”萧凌风认真说道。
    “哦！”王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