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梅傲雪从床上醒来时已经快接近晌午时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她目光茫然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正在犯迷糊,朱雀端着铜盆进来了,见她起身了,笑道:“我猜少夫人也该起来了,先洗把脸吧。”
梅傲雪问道:“什么时辰了?”朱雀道:“快到午时了。”梅傲雪惊道:“什么——都这么晚了!糟了糟了,没有给父亲请安,将军怎么也不叫我起床……”她边说边从床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朱雀笑道:“侯爷进宫去了,人不在府里。”梅傲雪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手上的动作也从容了许多,她又问道:“将军呢?”朱雀道:“将军去营中了。”
朱雀偷眼看了看梅傲雪的神色,犹豫着说道:“少夫人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梅傲雪疑惑道:“什么事情?”朱雀道:“你和将军吵架了。”梅傲雪郁闷地低下头说道:“嗯!我又做错事了,将军训了我好一通呢。”
朱雀迟疑着说:“少夫人和将军在花园里吵架,你骂将军是混蛋,说他欺负你,你要回药王谷去……”
梅傲雪大吃一惊:“什么——”她惊慌地问道:“朱雀,我还说什么了?”朱雀道:“少夫人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我只听到这几句,前面你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喝醉了,吐了将军一身,他把你从花园里扛回了卧房。”
梅傲雪听到朱雀的话,全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责怪自己怎么能对萧凌风说出这种话呢,还吐了他一身,这公子哥爱干净,肯定气个半死,可她现在只剩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抬手狠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想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些什么。朱雀见状劝道:“少夫人还是先洗漱梳妆吧。”梅傲雪垂头丧气的穿好衣服,梳妆打扮,心思杂乱的想着晚上到底要怎么面对将军。
萧凌风回府时刚好是晚饭时分,两人相见后都尴尬地躲避了对方的目光,更没有任何交谈,梅傲雪默默地服侍他换了衣服,两人一前一后去到正厅,一家人像往常一样聚在厅堂里一起吃晚饭。梅傲雪整晚都懊恼地低着头不敢看萧凌风一眼,一下午的时间,她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她在房中烦躁的走来走去,坐立不安的纠结了一整个下午,连百草堂都没去。
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下人们撤走了食案后,武平侯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他开口对王湛说道:“湛儿,去请忠叔和芸娘过来。”众人安静的等着,没一会儿,王湛就带着忠叔和芸娘过来了,三人向武平侯行礼后跪坐在一旁。
武平侯环视了一圈后开口说道:“风儿,雪儿,你们俩过来。”萧凌风和梅傲雪乖巧地起身跪坐到了武平侯面前。武平侯笑道:“自打你们成亲后,一向和睦,昨夜怎么吵起来了?”两人都面带惭色低头不语。
萧凌风猜到父亲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昨夜闹成那样,家里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早晨他去向父亲请安时傲雪没有陪同,父亲连问都没问。
武平侯又说道:“你们夫妻不合,夜半争吵,闹的家宅不宁,我是一家之长,就不能不过问。常言道,父子和而家不败,夫妻和而家道兴,家庭的幸福长久,贵在家人和睦,能够彼此体谅,相互理解。夫妻间意见相左是平常事,即便是有事相争,也该忍耐三思,平心静气的说话才好,怎么能相互指责呢……”
梅傲雪愧疚地说道:“父亲,都是我喝醉了酒,做错了事,将军才生气的,他都是被我给气的……”
武平侯微笑道:“你还真是个直性子,这么坦率就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不是说风儿欺负你,你要回药王谷去吗?”
萧凌风抬头委屈地看了父亲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梅傲雪懊恼的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武平侯又说道:“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你们俩在气头上说的那些过火的话,现在想想不是伤人伤己吗?酒后容易失言,更应该时刻谨记,不要过量饮酒才是!你们药王谷里门规森严,你两位师父也断不会纵容你喝的酩酊大醉。”
见两人心怀愧疚沉默不语,武平侯又说道:“你们俩既然做错了事,就要受处罚!就罚你们今天晚上不许睡觉!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两人一起磕头称“是”。
武平侯又说道:“大半夜里还有精力吵闹,我看该给你们俩找点事情做。马上要过冬了,府中各处的花草树木也该打理一下,做些越冬防寒的准备,明后两日你们俩不要出门,就一起去忙活这件事吧。”两人又一起磕头口中称“是”。
武平侯又转头对忠叔和芸娘说道:“芳忠,让金竹带人打理各院中的花木,花园里都交给风儿和雪儿,他们俩把花园弄的一团糟,让他们自己去打扫干净,不许叫侍女仆役和侍卫们私下帮忙。”两人见武平侯面色严厉,都恭敬地点头答应了。
宋金竹是府中花匠,四十多岁,专管侍弄花园和各院里的花草树木,在府中也伺候了十来年,是府里的老人了。
武平侯这才缓缓起身,牵着王湛的手回书房去了,屋中众人都起身相送。看他们走远了,屋中剩下几人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梅傲雪和萧凌风,各自行礼默默退下了。萧梅两人又重新跪在厅堂中认真反省。
梅傲雪跪在萧凌风身旁,先是斜眼偷看他,见他好像面色平静。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唤了声:“将军——”萧凌风假装没听见,梅傲雪噘着嘴又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脸轻唤道:“将军——”萧凌风白了她一眼仍旧一言不发。梅傲雪跪着往他身边挪了挪,紧挨着他的肩膀说道:“将军,你别生气了……”萧凌风没说话,她又楚楚可怜的说道:“你要是还气不过,就再骂我两句,打我两下也行啊,别不理我呀!”萧凌风还是不理她,她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往他面前一摊纠缠道:“给你打两下,你打嘛——打完就不生气了好不好。”萧凌风忽然伸手紧握住她这只手,用力的一捏,梅傲雪立马痛的叫出了声来。
萧凌风这才开口说道:“以后再不许说要离开的话!”梅傲雪还在一旁“哎呦呦”地叫唤,萧凌风白了她一眼说道:“别装了!我用了多大劲儿我会不知道吗!”梅傲雪笑嘻嘻地撒娇道:“将军不生气了吧……”萧凌风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梅傲雪的笑脸小声问道:“你也不生我的气了吗?”梅傲雪假装生气嗔怪道:“气啊!怎么能不气。” 萧凌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是真的想回药王谷去吧?”梅傲雪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偏偏这句话记得那么清楚……”她紧紧抱着萧凌风的胳膊撒娇道:“我不回去!就算是你想赶我走,我也不回去……将军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萧凌风看着她的笑脸,不愿再去计较昨夜听到她脱口而出说要回药王谷去的话时,他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心肝——疼得撕心裂肺!他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以后再不许说了……”梅傲雪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萧凌风小声说道:“对不起,昨夜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梅傲雪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吃惊地看着萧凌风,口中啧啧叹道:“原来萧大公子也会说‘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不认识这三个字呢。”萧凌风道:“有些话你原本也没说错……而且的确是我先失态了……”梅傲雪嘟囔道:“你那么大声的吼我呢,我长这么大,大师父都没那样骂过我……你还说我不是淑女,说我又蠢又笨,任性胡闹,还不懂事……”萧凌风辩解道:“我没说过这些话……”梅傲雪耍赖道:“说了!说了!你就是说了!就算没说,你心里也这么想了!”萧凌风委屈道:“我没有——”
梅傲雪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噘着嘴说道:“算了!这次就不怪你了。我都想过了,将军怎么会嫌弃我不是名门淑女呢,要是你真的嫌弃,当初怎么还会娶我呢……”
萧凌风点头插嘴道:“就是啊——我就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梅傲雪又笑道:“我全都想通了,我虽然不是名门淑女,但我是江湖淑女啊,而且我一定是个特别优雅,特别聪明,特别明白事理的江湖淑女,不然的话,将军怎么偏偏娶了我做娘子呢!”
萧凌风听到她如此直白的自我吹嘘,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伸手拧一把她的脸蛋,笑道:“父亲让我们好好反省错误,这就是你反省出来的结果啊!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害臊!”
梅傲雪笑嘻嘻道:“我又没有说错!”
萧凌风假装正经地说道:“傲雪,其实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能够清醒的认识自己!你的确是个最能惹祸的——惹祸精!”
梅傲雪羞臊地失笑道:“我才不是呢——讨厌——不许你这样说我——”说着伸手就要挠他,萧凌风低声制止道:“别闹,父亲让我们反省呢,小心被人看见。”
梅傲雪还是狠掐了他胳膊一把才笑嘻嘻地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