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一晃而过。
西凉公主估摸在辰时便会抵京。
泱肆天未亮便从床上爬起来,由落染为自己梳洗打扮。
她没有选择穿那些繁重的礼服,而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轻装,披上一个软绒披风,墨发高束,英姿飒爽。
长公主亲自驾马前往城门,其余一同前往的官员见此,也都不敢坐轿,皆骑着马儿跟随其后。
魏清诀本来也要一同前往,被泱肆阻止了。
且不说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如此奔波,加之他乃皇子,她做的诚意已经足够了,不需要他再亲自出马,那样就真的下了他大北皇子的身份和面子。
一行人骑着马,由长公主带头,穿城而过,城中百姓看着这阵势,站在道路两旁议论纷纷。
茶坊里又添了一则说书故事。
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要说咱们护国公主,因着先皇后走得早,她打小便养成那刚强不屈的性子,练就一身高强的武力,前年还同武状元——也就是如今的定南侯萧暮萧侯爷在那擂台上打成了平手!长公主这一身不凡的本事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这不,就在去年,西凉犯我大北边境,刚刚及笄簪发的长公主便亲自领兵西征……”
花了大半个时辰,好容易将那历时一个月的战事中,护国公主如何英勇无畏,如何有勇有谋的事迹一一细数出来,仿佛他就亲眼目睹了那场战争一般。
“就在今日,那西凉的公主亲自出使大北,长公主亦是给足了对方面子,领着朝内外诸位重臣骑马到那城门外迎接,前几日那夜郎世子来访时都未曾如此。有人就不理解了,咦?这靖安殿下缘何如此区别对待?”
……
城门外,泱肆在队伍前面,拉着缰绳,目视前方,眼神坚毅,不怒自威。
一行百八十人,定在她身后,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动静,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才见得那西凉的马车缓缓驶进城。
整整十二队马车,声势浩大。
西凉也算是个大国,与大北多年来一直都两国相安,互不干涉,偶然交了一次火,如今如此隆重来使,想必寻求交好的心是坚决的。
队伍前方,是一顶白色轻纱的大轿子,装饰奢华,底下由十六个人一起抬着,透过轻纱可隐约瞧见里面端坐着的美人,同样一身月牙白襦裙,腰间缀以一圈银制的流苏蝴蝶饰,头上的步摇亦是银制的,流苏的底端同样是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淡雅又不失大气,同时衬得这西凉公主更加娇俏动人。
下人搭了步梯,她被人搀扶着从那轿子上缓缓走下来,腰间和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随时就要飞走似的。
银蝴蝶飞到泱肆面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向她微微弯腰行礼。
她的声音清亮,透着些娇媚:“西凉国公主瑶琰,见过大北护国公主靖安殿下。”
她身后的众人,亦纷纷抬手行礼,声音整齐:\"参见靖安殿下。\"
西凉的礼仪中,单手行礼是寻常时候的礼仪,双手则是正式的,最表示尊敬的。
泱肆跨下马来,走上前去,抬起双手,右手叠在左手上,掌心平张向内,平臂躬身作揖,亦是还了对方大北表示尊敬友好的礼仪。
“瑶琰公主大驾光临,大北不胜荣幸。”
瑶琰是她的号,此人名为周梓枂,小泱肆一岁,是西凉王的小公主,年纪虽小,但性格倔强不屈,外弱内强。
此时看不出,只有经历过前世的泱肆才知道,瑶琰公主本一直温和有礼,可是当得知西凉亲王死在皇城天牢之中时,内心的傲性和狂气顿时释放出来,当即手持长剑一路杀入婉心殿,劫持年幼的魏嘉煜,带着自己的人马回了西凉。
走前,丝毫并未因为自己身处虎穴而感到畏惧,咬着牙放下狠话:“我王叔敬你大北靖安是个真性情之人,甘愿伏降被掳,父王派我来亦是愿意不计前嫌与大北交好,如今尔等背信弃义,竟令我王叔惨死狱中!我瑶琰今日以西凉的名义在这里起誓,不将大北夷为平地,绝不善罢甘休!尔等等着西凉的战帖吧!”
十年的战争,就从那一日的婉心殿之变开始的。
十年的战争,大北劳财伤民,牺牲的士兵无数。
西凉的战士个个骁勇善战,亲王横尸他国,公主虎口逃生,举国皆愤懑不平,同仇敌忾,一致协心同力,与大北胶着多年,绝不议和。
不过作揖埋首到抬首的片刻,前世的种种又在泱肆脑中过了一遍。
回宫的路上,靖安殿下骑马行在瑶琰公主的轿撵左侧。
主左客右,两国人马也分别成两队跟在后方。
丞相府一家三父子骑马紧跟在泱肆的侍卫队后面,慕丞相在中,二位公子伴在左右两侧。
慕诺拉着缰绳使马儿绕过慕丞相换到另一旁的慕蔺身旁。
“二哥,你还好吗?”
慕蔺眼睛平视前方,长公主身后的侍卫队,去时三横四纵,现在回时却成了三横三纵,每个人的间距变大,无人留意少了三个人。
“你的膝盖还好吧?我听闻前夜直至今早你都一直在祠堂,待会进宫后你还是寻个理由先上药吃点东西吧。”
慕蔺自前夜被关进祠堂,便一直跪到今天早上,不吃不喝一天两夜,若不是因为今日要迎接西凉公主,怕还在明堂中跪着。
慕诺知自家二哥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决不会轻易反悔,自己也是有心撮合他与陆姑娘,只是没想,二哥竟真的会为了娶她而第一次与父亲忤逆,宁愿如此受罚,也不肯折服。
“慕诺。”
慕蔺冷冷开口,“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你意?”
慕诺一噎,哑口无言,怕再说下去,就要被他二哥用眼刀杀死。
“你最好思索好缘由。”
他一直想让陆绾儿和二哥成一对的理由。
被罚这么久,并且滴水未进,慕蔺却仍是神色如常,说话的语气丝毫不显虚弱,常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何不适。
“否则,别怪我将你在外那些事告知父亲。”
\"二哥——\"
慕诺一惊:“你怎对你弟弟如此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