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盆凉水还没到心呢，就听影一又说道：“一会儿和我出去谈谈吧。”
    影九一愣，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好。”
    饭桌上人多，不适合说私事。
    影五的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来来回回地瞅，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同。
    “看什么，赶紧吃饭，吃完还得去岐山教接应咱们兄弟呢。”影六喝完最后一口汤，催促他。
    “知道了知道了。”
    影五也没再往深处想，急急忙忙吃完饭，和影一打了个招呼就和影六走了。
    影一坐下只喝了口茶，就带着影九往后院走。
    “哥，你不先吃饭吗？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啊。”影九跟上去劝道。
    影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朝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不饿。”
    “好吧。”
    影九只得乖乖跟上去，其实心里很是忐忑，恨不得能在路上多走两步。
    可是后院太近了，这整个宅子就没多大，几步就走到了。
    影一停下脚步，招呼影九坐下，自己也坐在了石凳上。
    “哥……”
    影九双手放在膝盖上，心里明白他要说什么。
    正如他刚才想的那样，影一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
    “我看到了你睡觉时攥的东西。”
    影一舔了舔唇角，似乎对要说的东西也很难为情，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种事情。
    他对感情这类事情实在很是陌生，也不会处理。
    他没想过这种事，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这方面实在是匮乏得很。
    要是旁的不相干的人打一顿就好了，可这是影九，是他教出来的孩子。
    影一有些头疼。
    影九是后辈，是同僚，这事处理不好怕影响他的情绪。
    “你是不是，对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影九腾一下站了起来，视死如归说道：“是，我喜欢你，哥。”
    明明白白，很是直接，让影一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影九已经想好了，既然当时脑子一热试探了，那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好了！
    以前默默喜欢着人，以后再差能差到哪去呢。
    水中月镜中花，摸不着也得努力摸，说不定上天垂怜呢。
    消失的勇气又回来了。
    影一让他的语气和话惊到了，他这样内敛沉默的人，面对着这样的炽热的心意也是会惊讶的。
    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影九，是那个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你……不是、我……”影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什么时候？”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影九看他情绪还算好，眼里没有出现厌恶和抵抗的情绪，有的只是无可奈何，心里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就喜欢了。”
    影十一对楼惊御是一眼万年，而他对影一是日久生情。
    看着影一脸上难得的纠结和无措，影九知道自己让他为难了。
    “对不起。”他说。
    影一却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错。”
    没由来的，不想让影九说这话。
    影九冲他笑笑，确实心大，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原本严肃的气氛也被冲淡了，影一抬手按了按额头，问题：“你可知道影卫不能有私情？”
    影九收敛了笑意，正正经经道：“我知道。”
    接着又说：“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今日是我太莽撞才让你知道了，和哥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影卫的规矩，所以也没奢望过你能有回应或者是喜欢我，但我希望哥你以后不要因此疏远我，行吗？”
    “就当我以后还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后辈就好了。”
    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
    影一都不知道是自己要找影九谈，还是影九找自己谈了，这话都被他说完了。
    他找影九来，是想对他说自己不会动私情，但会为他保密这件事，让他以后继续安心做影卫的。
    如今影九自己说出来也好。
    “好，听你的。”影一点头，忽略心上一闪而过的酸涩。
    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但影九终于把藏着的心意说了出来，十分心旷神怡，没心没肺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
    虽然现在影一哥拒绝了他，但他们都是影卫，关系绕不开的，来日方长啊。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
    此时的赤阳教，坐落在山间的巍巍楼宇被灯笼和烛火点亮，既在人间，又好似缥缈辽远。
    楼惊御刚从书房处理完事情回来，一步踏进沧澜殿，这才有了脱离案牍的对生活的实感。
    他没想过年前会这么忙。
    果然一脚踏入红尘，便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事。
    不过倒也乐意。
    因果回报，如此心里才踏实。
    殿内暖香扑面而来，融化人一身凉意，饭菜的香味唤着晚归的人上前。
    影十一躺在小榻上，手里拿着本子在看，上面是江叔拟定的过年节的各项安排。
    楼惊御此前已经看过了，最终还是决定拿给他来定夺，让他把不喜欢的划去，喜欢的加上。
    他是想让影十一明白，自己对他是开放所有权力的。
    影十一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的。
    听见声响，影十一抬头，视线从纸上转移到楼惊御身上。
    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
    “阿御！”
    放下书便迎了过去。
    楼惊御一把把人抱住，单手环在影十一的腰上就能把人抱起来，掂了掂才放下。
    微微弯腰，把下巴抵在影十一肩颈处，去嗅他身上好闻的清雅香气。
    如此便慰藉许多。
    “还没吃饭？”他问。
    “等你一起。”影十一拉着他的手去饭桌旁坐下。
    饭菜是刚上的，都还热着。
    影十一知道楼惊御最近辛苦，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边。
    “今天十一去做了什么？”吃饭的功夫二人闲话。
    “今日也去暗阁帮忙了，影九要去帮影一哥，我就接手了他手上的活儿，这几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就是你叮嘱我不要去见药魔了，给他送饭的活儿就分给了影十。”影十一答道。
    当时影九急匆匆要出发，二人便做了交接，影十一熟知暗阁流程，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十一辛苦了，累不累啊？”
    影十一摇摇头，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没有，阿御才是辛苦了。”
    两个人的饭桌上总是温馨自在的，白日忙碌，夜里只想好好和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