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手镯的事情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这一场饭局在黑夜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结束,伴随着蝉鸣与潺潺流水声,陶季之带着歉意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长辈们走在前面,桑南溪和陶季之并肩而行。
刚刚的那场愉悦了一众人的饭局并没有拉近两人的关系,反倒还生疏了些。
桑南溪怪不了陶季之,饭桌上,愿意开口拦一下他母亲的,也只有他了。
只不过,没什么用罢了。
桑南溪看着他们的影子,摇了摇头:“没事。”
那个翡翠手镯还在她手腕上晃晃荡荡地摆着,冰凉的镯子还带着空调间内未曾驱散的寒意,时不时地贴到手腕内侧的肌肤,像是总在提醒她,要慢慢习惯,接受它的存在。
纠结了一瞬,桑南溪到底是没有把镯子给拿下来。
两家人站在门口寒暄,会所门口的灯笼轻晃着。
暗夜里,人群的倒影黑压压地占满了那片光亮,明明她也身处其中,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往后稍退了两步,让自己的影子从中冒出了脑袋,可越是这样,那一大团人影就如潮水般朝着她涌来。
算了。
桑明德扭头,看见桑南溪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南溪,跟你陶阿姨再打个招呼。”
她又被推入其中。
桑南溪就像是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被陶母紧握着手,时不时低头俯身接受旁人的称赞,而后再羞红着脸说上一句:“谢谢阿姨。”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就不跟着你们了,这里环境好,你们年轻人跟我们不一样,多聊聊。”
车子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轮胎轧过马路,留下几道水痕。
“那南溪,我们……”
“走一圈吧。”
回去早了,少不得又要唠叨一番。
俩人就那么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更多的是在打发时间。
宜城山涧的竹子很多,越是僻静的会所,往往就被竹林环绕着。
每日的阴雨不停,竹叶便落一地,还时不时有几滴雨水滴在桑南溪的肩头,泛起一点凉意。
路程走了一半,陶季之的表情却并不轻松:“南溪,对于今天晚上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桑南溪举起手臂,晃了晃镯子:“为这个吗?季之,其实你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的,如果我真的不想接……它也戴不到我手上。”
陶季之一怔,语气有些难掩的激动:“南溪,你是说……”
桑南溪别开脸,深吸了口气:“季之,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其实该说抱歉的其实应该是我,接下这个……或许只是为了图一时安宁,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会回家把事情说清楚。”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话,但秉持着良好的教养,陶季之语气依旧温和:“南溪,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
他停顿了一瞬,接着说道:“更多的……反而是庆幸,至少,能给你带来这一时安宁的人是我。”
“南溪,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家里都在推着我们往前走,但……你按照你想要的节奏走就好,剩下的,我来解决。”
桑南溪仰头去看他,他的语气轻松如常,尽可能的不让她感受到压力。
正如父亲所说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太清楚虚无缥缈的希望也会给人无限的遐想,所以此刻,她无法给出一些连自己都把握不了的承诺。
桑南溪抿着唇,发自内心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这段路不算长,但被雨水浸润过的路面还是随着脚步溅起水珠,打在了鞋面。
“我们回去吧。”陶季之低语。
桑南溪点头:“好。”
“南溪。”
“嗯?”
一扭头,陶季之的胸膛近在咫尺,他的指尖轻抚上她的耳垂,为她取下在那荡了一晚的耳夹。
“如果不舒服,可以不带。”
耳垂隐隐作痛了一晚,暗色中,看不清是否已经泛红,但那种痛楚却在耳夹被取下的那一瞬骤然减弱。
他的指尖又伸向她的另一只耳朵,还未等桑南溪避开,一道刺眼的灯光亮起。
桑南溪下意识闭紧了双眼,稍缓了片刻,勉强能睁开眼,可却依旧看不清那隐在灯光后的车型。
“应该是我们挡路了。”陶季之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腕往旁边带了带。
等了片刻,车子未动,那道车灯仍然亮着。
适应了强光后,桑南溪隐隐看出了那辆黑色的车型,是辆大g,车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到了饭局散场的点,会所门口停了不少的车,若不是被晃了眼,大概桑南溪也不会注意到这辆车。
但看着那扇贴着车膜的窗户,桑南溪的心没由来的一沉。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了震,桑南溪没有打开,语气有些急促:“季之,我们走吧。”
“溪溪。”车窗落下,偏冷的嗓音顺着夏日晚风飘入耳中,听不出喜怒。
陶季之循声望去,车窗只落了一半,驾驶座上的男人露出一半侧脸,硬朗的线条利落分明,这张侧脸逐渐与脑海中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重合,虽然只有匆匆一面,但人往往不会忘记那个让自己会觉得自惭形秽的人。
况且“溪溪”这个称呼,实在是亲近,让他不得不多想。
陶季之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人,低声询问:“南溪,那人好像在叫你,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桑南溪面上倒是不见得有什么异样,只是还未抽回去的手心微微发凉,“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好。”
桑南溪快步走到车旁,鞋跟砸在地面上,发出几声清脆的低响。
她压低了声音,“有事?”
周聿白的手搭在车窗边缘,指节微微曲起,火星明灭,烟丝被幽蓝的火焰点燃,烟圈缓缓从口中吐出,指尖轻点,白色的烟灰顺着车身而落。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身后传来的注视让桑南溪有些不自在。
周聿白瞥过她的耳垂,还有一只耳夹在那耳朵上挂着,他沉下一口气,这才开口:“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