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来了!”
林兴厚穿过重重人群,来不及与族人打招呼,一个劲儿地朝堂屋挤。
身心疲惫的人,见屋里屋外都是族人,更是着急万分。
“老四,快进来!”族长急切地道。
同时,心里也松一口气。
林兴厚一把推开房门,差点被屋里的浓烟送走。
“咳~咳~,北边打起来了。”
“什~么,北边打起来了!”
众人惊呼出声,林家村与边境上只有一山之隔。
据老人说,早些年打仗是最早受到波及的村子。
征兵,翻山摸过来的北蛮子,土匪。
任何一样,都会令村子损失惨重,甚至灭亡。
“逃荒!”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道。
刚才有反对意见的人,也歇了心思。
因为,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留下是注定的死,逃荒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马上回去做准备,天明前村口集合。”族长果断地道。
在场的人都心情沉重地离开,对围过来的村民只有两个字。
“逃荒!”
“什么,逃荒。
无粮无钱拿什么来逃荒,我家的地和房子怎么办。”
“我不走,死也要死在自家炕上。”
“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怕什么,反正都是一死。
还不如死在自己家里,免得给后人添麻烦。”
“娘,你不走,我们怎么办!”
……
吵嚷声、哭喊声、劝解声,声声入耳。
悲凄、麻木、绝望等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呜呜,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哭个屁,你想死别拖累孩子们。”
“吵吵什么,还不回去做准备。
捡细软和吃食带,别房上的草都舍不下。
想死的就留下,回家关门哭去,别影响别人的情绪。”
被吵得头痛的村长,破口大骂。
什么稳重和面子,都他娘的见鬼去。
他家几十亩地和青砖大瓦房都得舍下,村民才几亩地就哭天喊地的叫。
谁听了也受不了。
此时,村长羡慕起林二壮来。
虽田地是贱卖,总好过他们一文钱都得不到。
所以说,祸福两相依。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说不清好坏。
这一夜,林家村人仰马翻到天明。
离家的人背上行囊,频频回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渐远的家。
有那恋家的人,看每样东西都舍不下。
手推车堆得冒尖,还在往上放。
“娘,别往上放了。”林大成无奈地道。
眼见村民一拨一拨地往外走,自家还没出门儿,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懂个啥,破家值万贯,出门哪哪都要用银钱。
对了,咱家的猪槽也得带上,那可是花十文钱买回来的。”
林母急吼吼地朝后院跑去,嘴里念叨个不停。
“嘭~”
林大成气恼地将推车,狠狠地掼在地。
也不管摔坏的坛罐,一股脑儿地将东西解下来扔在地。
“小三小四过来。”
两个最小的孩子,身上挂着比他们还大的包袱。
别说走路了,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路。
林大成将两孩子抱上推车,招呼妻儿走人。
当林母连拖带拽地将猪槽弄来时,只见院子里一堆杂物,哪里还有人。
“大成啊,大成!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可不能扔下娘不管啊!”
刚还稳如老狗的林母,此时慌得一批。
只当被儿子给抛下不管了,留下她一人只有死路一条。
林母想都不敢想那个结局,哪里还管什么猪槽,只恨少长了两条腿。
紧拽着身上的小包袱,颠脚飞也似地追出去。
“大成大成,我的儿啊!
你不能扔下娘不管啊!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要不得啊!”
“娘,你胡咧咧什么呢!”
去而复返的林大成,听到老娘那颠三倒四的话,恨不得把她嘴给封上。
“哇~,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娘以为你不要我了,哇~”
林母喜极而泣,抓着林大成连哭带打。
好不威风!
“娘,你够了,全村人都在看你。”
林大成恼得满脸通红,牙齿咯咯响,却只能忍下。
【这是老娘,不是外人。】
“哈哈哈,林嫂子还是那么有趣。”村民甲打趣道。
“哈哈哈……”
逃荒的压抑情绪,被林母这么一念唱俱作的闹腾,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笑什么笑,没见过老娘教子啊!”
林母抹一把脸,冲村民呲牙。
“哈哈哈,教得好教得好!”
…
恋家的老人带着青壮年,向林家村方向跪拜。
泪流满面,哭声一片。
“行啦,时辰已到。
该来的都来了,看好各家的行李和孩子。
出发!”
良久,村长站在自家牛车上,手一挥带头出发。
后面跟着的村民,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经历一次征粮后,绝大多数人家都一贫如洗。
所带的吃食只能维持几天,有的家庭颗粒无存。
渐行渐远,悲伤的情绪笼罩在头顶。
平时爱玩闹的孩子看到大人的眼泪,一个个乖乖的不敢出声。
…
吴家村。
经历征粮一事后,整个村子像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不好,吴家出事儿了。”
邻居田顺子久没听到吴家的动静,见大门被破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这…莫不是遭了土匪?”吴秋田结巴地道。
“大明兄弟俩家也没人。”村民乙提醒道。
“我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路上有动静。
你们说,是不是他们得到消息提前跑了。”
“什么,这三家人怎么这么缺德。
为啥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太没良心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多仗义的一个人,危难关头却只顾自己逃命。”
“哼,遇上绝不轻饶。”
村民一想到自家的粮食被征收,一个个的将怨气发到吴一刀身上。
完全忘了,平日里吴一刀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团结与信任,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也全然忘了吴一刀对吴家村的付出,平静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终让一些失了本心。
这一切,与离村的一行人来说,已全然无关。
…
黎明,风尘仆仆的队伍,在人迹稀少的河床上歇息。
几个男孩子以林宏义为头,趴在高处,遥望着县城斑驳的城墙。
“那就是县城,里面可大了,还有好多好吃的。”林宏义低声炫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