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入夜里。白一俗风尘仆仆,身穿白衫,右手拿一折扇,来回踱步,口中续道:“阎王手、蒙面医之事,白某小有耳闻。方才这位兄台所言,只对一半。”
白一俗笑道:“当世神医,实是不多。阎王手、妙花郎…种种而已。稍加打听,知其名号才能,行医风格,想是不难。”众江湖客不敢怠慢,说道:“是极。白先生耳目通达,想必定知此中秘闻。”
白一俗说道:“阎王手王清御,乃性情孤高古怪之辈。他本是北派医者,极少南下。我免费给你等透露些消息也是无妨。他此行南下,本就是赴十年前旧约。只是中途出了岔子,半途遇到宋岩之死。”一众湖客齐齐迎合。
林尘问道:“据我所知,蒙面医与他交集深浅。他此番约斗,不怕耽搁行程么?”白一俗说道:“呵呵,江湖路远,耽搁行程,又有何惧。说归正题。我说那蒙面医,乃是玉城人氏,猜测有二。”
白一俗说道:“其一,阎王手性情高傲,平生只爱美酒、斗医。那蒙面医定是展露了卓越医术,才引得阎王手比斗。甚至…阎王手差了一筹,这才急不可耐,设下斗医。”林尘轻轻点头。白一俗见此,自知已然服众,再道:“如此便不难猜测。那蒙面医必是与阎王手医术相当之辈。且是南派神医。”
白一俗说道:“南派神医,又有几人?这几人形象中,可无人遮挡面部。如此便可再加推测,是一不愿露面的南派神医。我恰好得知一秘闻。玉城的御用神医‘陆再春’,前些时日叛出玉城。如此稍加推演,蒙面医真身何人,自不必多言。诸位觉得,我这么推论,可有不合理之处?”众江湖客齐齐点头,表示拜服。均想:“这白先生不但耳目通达,且才智过人,当已交好为上。”
一江湖客说道:“小二,给白先生上最上好酒菜。价钱全算我账上!”白一俗拱手道:“谢了,谢了。”左右扫视,见林尘桌上空空,便坐过去,拱手道:“我一人吃不尽,与兄台同座同食可好?”
林尘心想:“此人已是老江湖,绝非单纯天真之辈。方才与众人交谈,实是欲弄好关系。如今又想与我同座,究竟弄甚么玄虚?”又想白一俗消息灵通,与其交好,日后或有用处。不住犹豫起来。白一俗说道:“全当交个朋友。”
林尘再是琢磨:“这荒野客旅,交朋友大是可疑,我切莫走得太近。”说道:“白先生言重,能与白先生为友,不甚荣幸。只林某生来讨不得他人半点便宜。白先生若瞧上这餐桌,正巧我菜肴不多,我端上菜饭去别座便是。”
旁众江湖客说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白先生与你同座,是你机缘。你又是何人,竟胆敢回绝。”林尘笑道:“无名小辈尔。”白一俗道:“我观林兄样貌俊朗,绝非池中之物。林兄何方人氏,姓名可愿告知。”
林尘心道:“不愧是百晓生,见人便问名字。只我林尘,又非藏头露尾之辈,告之又有何妨?”拱手说道:“青宁人氏,林尘。”
白一俗说道:“青宁啊,欧阳冶大火,魔道公子爷…啧啧,那可是精彩之地。”他记性极好,每见江湖奇闻,便暗暗记下。不知觉中,朋友五湖四海,江湖奇闻多收入眼底。他问林尘姓名,实是见他俊逸非凡,实难多见,可算奇闻一件。下意识便去了解。
一旁江湖客道:“白先生,你与我们坐罢,这还有一处空位。”白一俗说道:“如此,叨扰了!”坐去五人一桌。
林尘拱一拱手,将桌上吃食扫尽。正待上楼歇息,忽听一阵异响。林尘每入客栈前,总会在外散布阴蚁,观察动静。他见窗外火光点点,显是有人拿着火把,已将客栈包围。再透过阴蚁观察,见客栈周遭足有百余人,声势浩荡,且多为女子。
林尘心想:“这荒野客旅,何德何能,惹来这般多人包围?想必…想必是那白一俗。是了,此人有意与众人打好关系。定是想接众人挡灾。”忽听“咔嚓”一声,客栈大门被斜纵两刀劈为四瓣。
一凶煞女子,横刀堵在门前。紧随其后,百余女子一拥而上,将客栈厅堂包围。小小一厅堂,已挤压百余人众,彼此紧挨,手脚难伸张开来。
林尘眉头一挑,暗暗叫苦。如此局势,甚是不妙。暗骂道:“好一白一俗,害人精。遭人追杀,跑客栈来凑甚热闹,拉人下水,害人不浅。”
那凶煞女子身材高大,双臂肌肉隆起。名为丁春烈。乃是“取阳会”一名长老。此地女子,便为取阳会弟子。
白一俗招惹这群凶女,当真是自讨苦吃。取阳会并非隆化郡本地帮派。而是一路追寻而来。
那丁春烈道:“白一俗,滚出来!”白一俗道:“丁长老,何必苦苦相逼。到了隆化郡,可便是白某的地盘了。我七兄弟在此久候,便是诱你上门。呵呵。”
丁春烈面色一变,心想:“莫非我真中他奸计?哼,男人话语,大不可信!”
林尘听白一俗自称“七兄弟”,便已觉不妙。在场中人加上自己,才可算是七人。白一俗显将他涵盖入内。林尘立时说道:“且慢!我与此人并不相识,绝非七甚么七兄弟。他们是六兄弟,可算不得我在内。”
丁春烈道:“啊…原是如此。你走罢,我等处理内务,闲杂人等,快快退散。”林尘道:“好!”快快抽身。
只丁春烈挡住大门。林尘如欲出行,必要从她身侧经过。待林尘离丁春烈仅三丈时,丁春烈兀的挥舞大刀,朝林尘横劈而来。林尘连退三步,只觉处境十分糟糕。
对方人多势众也罢,这丁春烈武功着实不弱,修为恐有窍元八九重,是一极强劲敌。林尘说道:“阁下,我确与他等不相识,今日不过初见。此事与我并无干系。”
丁春烈说道:“哼,我怎不知道。这白一俗…我已跟从一路。他为人圆滑,朋友确是不少。卖命的弟兄,可便少之又少。你等衣着朴素,与他交情又能有多深?”林尘道:“那为何…”
丁春烈说道:“你若是寻常人,我便也将你放了。但…”林尘心想:“莫非…我身份暴露?此人是与林尘有仇,还是与桃花神医、蒙面医、阳教有仇?”惊疑不定。
白一俗说道:“林兄,莫多想啦。你还是与我联手,看怎生突围罢。这伙人是取阳会的。你看此地弟子多为女子。她等习武之前,多被男子始乱终弃抛弃。故而愤恨男子。”
白一俗说道:“他们专擒男子,回宗好好生索取。最后玩的厌弃后,下场十足骇人,剥皮、抽筋、火煮、断臂、剐肠、酷刑全尝一遍,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一俗又道:“你倒也机灵。本来她等目的在我。你早早撇清干系,本可离去。却…”林尘问道:“却什么?”白一俗说道:“却生得太俊啦。这取阳会女子,最恨男人。越俊的男人,他们便越恨,被她们擒住的俊逸男子,遭受的折磨更多。啧啧啧…”说罢,竟有些幸灾乐祸。
丁春烈说道:“不错。嘿嘿,小郎君,我一瞧你面容。倘若再将你放走。我这群姐妹,准活剐了我不可。”众女齐举大刀,呼喝道:“抓他!抓他!抓他!”
白一俗惊喜,不想这一来,自己反成次要,成林尘吸引大部分注目。林尘头皮发麻,只觉身处狼群,稍有不慎,便无数恶狼扑来。他心想:“我虽风流,却也非什么女子都祸害。何至于此?”
丁春烈大手一挥。人丛中几名女子投掷铁网。这厅堂不过十丈宽,十丈长。几张铁网铺张开来,便不止十丈。可谓无处可躲,全任人鱼肉。
林尘心想:“这等人太为凶恶,万万不可受其所制。为今之计,只可强杀出去。”取出“太离枪”,枪尖朝上,不断打转旋拨。将铺张开的铁网,又全卷缩起来。
丁春烈道:“好武艺,姐妹们,我先与他耍耍,你等戒备着,必要时刻,可用‘麻魂弩’伺候。”说罢。十余名女子站出,各个手持黑弩。瞄准林尘。
白一俗说道:“林兄,祝你好运。”借此间隙,施展精湛步法,竟一下子破窗出了客栈。丁春烈说道:“夺香,你领四十人拿他!”
一女子道:“是!”持刀冲出客栈。如此一来,客栈人少近半,顷刻宽敞许多。丁春烈一边有条不紊安排,一边一刀纵劈而来。林尘枪柄一挡。只听“铿锵”一声,身子一矮,脚下木板碎裂。
但见那刀锋处,附着一层赤色刀芒,突然迸发,林尘侧身一避,顺势斜枪斜力。只见原来地上,露出一道丈许长的刀痕。细看下,更有火焰烧灼的痕迹。
林尘如临大敌。此女之强…当属一大劲敌。丁春烈道:“好娃娃,给我过来!”凌空一抓,竟手忽长丈许,朝林尘飞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