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萧生吓得大哭,连声哀求。龙铁苍说道:“将军,我见此女初出茅庐,绝无胆量私放死徒。此间或有误会?”萧惊天说道:“误会与否,一审便知。取极笼来伺候!”
龙铁苍听“极笼”二字,不免心中一颤,又看了看王萧生,见此女娇艳欲滴,心中不忍。说道:“这等犯事之徒,极笼伺候,自是无错。但此女姓王。王家正是…招揽对象,大可稍有优待,一来体现将军仁慈之心,二来,绝无错处,不必惹阁士不快。”
萧惊天听“阁士”二字,便紧锁眉头,再三斟酌,确是无错。便免了王萧生极笼之刑。但林尘无那运气,依旧“极笼”伺候。
林尘听着,不禁十分不忿,心想:“这两贼倒是怜香惜玉。敢情我活该受罪是罢?”
便见两名兵丁,运来一大黑铁笼。铁笼呈现方形,密不透风,散发着乌泱泱黑光。左侧兵丁,扣动铁笼机窍。只听“咔嚓”一声,拉开一侧入口。可朝笼内望去,仍旧黑暗一片,空无一物。林尘心想:“这算甚么刑法?除黑些、静些,想来并不难挨。那幽暗水牢内,我待了数日之久。这铁笼能奈我何?”老实行入极笼。
龙铁苍赞道:“好个死徒,倒有几分英雄气概。合上罢!”,只听“咚”一闷响,身后黑门一闭,顿觉既无声音也无视觉。宛若既聋且瞎。
林尘本可夜视,不惧黑暗。但此笼构造独特,宛可吸人目力。只消睁开眼睛,无论视线投注何处,不出片刻头昏脑胀,混混沌沌,思绪难转。叫人癫狂。
想来,这才是“极笼”恐怖之处。
林尘强自镇定,伸手触摸。入手温凉滑腻,乃是玉石所铸。他对玉石所知不多,否则定能认出,此为“浑噩黑玉”,乃稀有玉种。
里面不知天昏地暗。身处极笼,感官麻痹,度秒如年。无需酷刑加身,便已是莫大折磨。林尘却自不惧。他入极笼前,偷凝“阴蚁”,用掌风散到各处。
如此一来,极笼效用虽妙,却于林尘无用。林尘眼睛一闭,共享“阴蚁”视野。所谓“度秒如年”“感官麻痹”,便全与他无缘。这极笼反成可躺可坐,无人打搅清幽地。更可借机观察。林尘弄清自己所在,连人带笼被扛上一辆马车。马车由两匹赤马拉动,路上分明十分颠簸,但身处笼内,却分毫感受不到。
队伍行进不快,径朝东去。约莫下午便可回到城中。自己右侧,王萧生面无血色,骑着一匹白马。她已六神无主,不时瞥向极笼,似想到什么,浑身一颤,立时挪开目光。显是听闻过“极笼”恶名,暗自庆幸。
林尘喊了几声,发觉声音传自不出。他轻敲笼壁,在其上勾勒阴符。但效用不大,林尘心想:“此极笼虽为黑玉铸就。但却是数千枚小玉,拼凑链接而成。而非将一块大玉掏空。我阴符可操纵物事,但唯有寻到玉心,方才有用。控之皮毛、控之体肤、控之心脉,三者差距极大。但玉心所在何处,只能慢慢摸索!”
他沿路刻画阴符。每消耗过度,便观想黑白磨盘回暖。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他忽觉诧异。
他虽未曾发觉“玉心”所在。但左侧的大片黑玉,均被他刻画“阴符”。他忽觉醒悟,发现玉与玉间,似微不可察的“沟通”。正是这彼此联系,可使“极笼”坚不可摧。
这时,林尘睁开眼睛,已不觉混沌麻痹,并非适应笼内环境,而是部分黑玉被他“阴符”契约,已归属于他。极笼已经“残缺”,但折磨人心,摧毁精神的效用,自是对他无用,对他人却仍旧有用。
他睁开眼后,动作更快,渐可看清笼内一切。他将笼内每一片黑玉,均刻画“阴符”之时。忽觉一片浩瀚海洋,在他面前铺张而开。
此刻不是受困笼中。而是面临五彩斑斓,无穷精彩,无穷美妙的大海汪洋。海风扑面,天上星空璀璨。
他似窥到一角奥秘,机关大道的奥秘。忽然醒悟:“所为机关,仍是尊天地之理。这极笼中涉及‘八卦’诸多之理,我便如一只蝼蚁,突闯入一片广阔天地。此极笼是我机缘。可惜无人指点,无人传授。我自个所悟,不知是对是错。”
极笼内,共有四千九百七十二枚黑玉。林尘均刻“阴符”,感触黑玉间的沟通,以此逆想机关道理。
这一学间,顿觉无穷广大。他生性好学,见微知着。已通习机关之理、木鸟初设两本杂书,于机关一道,不算全然茫然。虽机关一道,依旧浅薄无知。但已有法可窥,有路可寻。这二者间,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多得差距。
林尘宛若海绵,疯狂吸览。心想:“原来所谓机关,终究不离其宗。任你括针再多,玉心再窍,终究需依巡‘八卦’之理。我久习医术,人体复杂,但所谓伤势、病症、疾病种种,依巡五行八卦之理,施针、调药、运动,多半都可治愈。如今看来,真可谓万变不离其宗。”
这一沉溺,便彻底不知外界形势。沉溺其中,久久不愿自拔。待他回过神时,已是三日之后。
这三日里。萧惊天有意不提审林尘,让他多留极笼一阵。他先审“王萧生”,最后有王家担保,王萧生回到王府。
虽并未受伤,但此番经历,足将王萧生吓丢半条性命。回归王府后,翌日便生起大病,头脑发热,卧床不起。有名医指出,此为惊吓过度,起得心病。用药调服几日,舒缓心情即可痊愈。
经过此事。王家不敢探听,不敢过问。便全当林尘没来过。王家一劫,便此度过。萧惊天这才提审林尘。
林尘离开“极笼”时,镇定自若。萧惊天酷刑审讯,林尘只说不清楚,不知道。萧惊天见审不出什么,便想:“看来问题并非出在‘死徒’上。而是出自死徒锁上。既然如此,不如将此死徒处死,将死徒锁取下,再细研究。”
于是再不提审,则散布消息,要在玉城城西,将死徒林尘处以极刑。
这些,林尘自是不知,他满身血污,处境艰难。但面上不见丝毫困顿,今日审问时,他见萧惊天已露杀意。便想道:“如今形势,已糟糕至极。我一味求全,终究难以自保。既然如此,索性闹个天翻地覆。玉城本便吃人不吐骨头,叫我林尘乖乖领死,却是大大不可能。”
他知地牢森严。但他逃脱之意,已非一日两日。早已借“阴蚁”视野,将地牢窥探清楚。巡兵作息、规律,均已探清。唯一忌惮之事,便是地牢机关。
玉城既是机关大城,地牢这等要地,机关之多,定难想象。林尘深知自己势单力薄,在城中绝无人搭救。一切只能靠自己。
于是全力凝聚阴蚁,将每日分析局势,推演变化、探查消息。渐渐知晓,萧惊天要在十日后,城西闹市中将自己问斩,以此威慑“死徒”。
又知赶赴刑场一路,将用“铁锭圈”限制四肢。此一器物,外形简单,连接着铁球的脚铐、手铐,系在脚上、手上,便有千斤之重。每一步路,都艰难至极。
强动作幅度稍大。铁锭圈内暗藏机关,立时便会启动。探出铁棍,深深扎入地底。如此一来,犯人手脚便宛若固定地上。如何逃走?
再加上“死徒锁”限制,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林尘却想:“如此甚好。待出了地牢,我再去行动。”他行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与玉城为敌。
他清楚迈出这步,必然凶多吉少。故而此前想极多计策,或朝上爬,或是其他。但萧惊天要将他性命,宛若猪狗一般取走。他再不反抗,已来不及。
林尘先谋而后动,不断拟想计策。很快时日过去。这日清晨,两名小吏敲响大牢铁门,说道:“死徒林尘,该上路了!”林尘笑道:“上路便上路,只我听人说,人死之际,总有顿掉头饭可吃。嘿嘿,两位小爷,不知我…”
一名小吏说道:“啰哩啰嗦,你这死徒,胆敢逃走,还想讨断头饭?简直做梦。快快出来,否则耽误了时辰,我叫张大手用手劲轻些,让你痛个三两时辰,嘿嘿,那滋味,可不大好受。”
小吏提及的“张大手”,是城西的刽子手。手大握刀狠,上至飞天、下至凡人,均杀过不少。叫你几刀毙命,便几刀毙命。叫你痛几时,便痛几时。
两名小吏见今日刑场是“张大手”行刑,便知此人下场凄惨,定是不得好死。这当口虽有说有笑,颇为洒脱。待一刀下去,便是惨呼哭泣,两刀下去,叫爹叫娘。三刀下去,话便说不清了,只能噫语。
如此这般,再晾上几个时辰。慢慢死去,惨绝人寰,震慑人心。两名小吏想到此节,对视一笑。两人推开铁门,将林尘架出,手上、足上,均戴上铁铐,另一头连着“铁锭圈”。
林尘等同拖着四个铁圈行走。行动极为缓慢。两名小吏也不催促。只一左一右,护送他出了地牢。
忽觉一阵阳光刺眼,已出了天牢。街道两侧站满行人。地牢外,二十名黑甲玄兵等候。分立两排,一排十人,每排三人手持铁枪、三人持弓弩、三人持铁索、一人持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