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的儿子,也早就死在了那间屋子里!
我是裴淮止,蓬莱公主的儿子,如今蓬莱的国君,你裴绍的——债主!”
裴淮止提起剑刺向他,裴绍当即举刀格挡,却被震的虎口发麻。
刀光剑影间,裴淮止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刺向裴绍的咽喉,裴绍连忙后退躲避,两人缠斗间裴淮止忽然一掌击向他的胸膛,只听'咔嚓'一声,胸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裴绍痛呼出声。
裴淮止望着倒在地上的父亲,讥讽的笑了:“从小,你便不让我习武,不让我读书,却没想到母亲教我识字,奴隶场里的一切教我自保……算起来,都是拜你所赐啊,如今,全都用来还给你了。”
说完,他举剑再度向裴绍刺去,裴绍连忙抬手阻挡,却被裴淮止反身劈落了一臂,顿时鲜血直流。
裴绍疼的冷汗直冒,连忙捂住伤口,咬牙站起身来:\"你......好狠的心肠,这些年来,你从奴隶场回来后,我待你......何曾薄待于你?\"
“那是因为皇祖母宠溺我,你需要皇祖母的扶持,更是因为你看中我在大理寺的地位,你动不了我,这些龌龊的原因一定要我说出来么?”
裴绍听着,心仿佛一阵一阵的坠入冰冷深渊。
断臂传来的痛,让他恍惚间意识昏沉。
仿佛看到了,裴淮止的母亲。
其实,她算是是他的第一任妻子。
在蓬莱国初见之时,他也对着那样天真美丽的女子,生出过恻隐之心。
可国之大事,岂能掺杂儿女私情?
灭了蓬莱国后,他费尽心思保下了她,让她远离纷扰,她也为自己生了个儿子,他当时很高兴。
可她却说,这个孩子,是孽缘。
他们之间,根本不配有孩子。
她会永远恨他。
国仇家恨,永远不可磨灭,她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他。
那一刻,他真正的狠下了心,把她和孩子交给了王后处置,
只是,也许是天降灾祸,他的儿子一个个都死了,像是报应,最后……竟只剩下裴淮止。
于是,他留下了他。
可叹可悲可笑!如今命运重叠,她的儿子,还是替她杀了自己。
他命定,该死于蓬莱人的手下。
死在曾经的因果之中。
\"好......我输了,你赢了。\"裴绍抹掉嘴角的血迹,\"止儿……我从未这样叫过你,其实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他忽然笑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剑抵在了脖颈,狠狠用力,热血喷洒而出,溅到了裴淮止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闭眼倒下的裴绍,好像日光逐渐温暖起来,王府里的小院子里,母亲拿着糖葫芦,笑着看向自己。
“止儿,我的止儿,你替娘,替你的外公,报了仇。”
“娘……”
裴淮止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然而指尖空荡荡的一片。
终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裴淮止倒了下去,好在十一接住了他。
摄政王被杀,底下的大臣们纷纷人人自危,想要逃离,却在转身之际,听见外面的兵戈之声。
城门口,一匹高马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上面坐着身着一身玄甲的薛行渊。
他手持长戟,面容冰冷,肃杀之气飞腾,高声道:“十万大军,已经将皇城包围,随意逃离者,就地诛杀!”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惊恐。
裴舟白看着慌乱的人群,岌岌可危的皇城,轻轻叹了口气,问身后的林挽朝:“你什么时候让薛行渊肯答应为你做这些?”
“不用费功夫,他心里对我愧疚,哪怕看到我挟持了皇上,他也会来。”
“这就是你要的么?为了……一个男人?”
为了裴淮止,甘愿背上谋朝篡位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裴舟白不明白,这根本不像是林挽朝。
他更不甘心!
“倒也不全是为了男人。”
林挽朝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冷凉的矜傲。
“陛下,你可知一代君主一代臣?
你仔细瞧瞧,这底下的文武大臣,有哪一个是值得你信任的?有哪一个,不是抱着谋逆之心?
为何先帝的权力被三方瓜分?因为权力从来握不到一个人的手里。
你需要一个,能够帮你撑起帝王之尊的肱股之臣,足够你毫无芥蒂的交付一半权力,来维持朝堂的平衡。
倒不如我们联手,今后北庆在千秋万代里是什么地位,我在朝堂里就是什么地位。
你我之间,相生相依,你做帝王,我做孤臣。这是比情爱,还要稳固的关系,不是么?”
裴舟白目光一动,风吹起他眼前凌乱的发,他的面容苍白,又破碎,仿佛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比情爱……还要稳固的关系么?”
“是,情爱也有互相背叛之时,可忠诚明君永远不会。”
林挽朝缓缓收回匕首,走上前对上裴舟白的视线,如往常许多次一样。她说:“陛下,还记得吗?在江南我们说过,我们不止会是盟友,你一日是明君,我便一日是忠臣。”
“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林挽朝抓起他的手,摊开手掌,将那把威胁他的匕首交付在裴舟白手中。
“你我皆是天下共主,无上权力为我所用,而我手下百万大军尽归麾下,如何?”
裴舟白握着冰凉的匕首,眼中闪过不解,他问:“你明明,可以趁此谋反,夺得帝位的。”
百姓爱戴,权臣拥护,她有理由,也有底气谋反。
林挽朝眼中闪过释然,“权力是枷锁,惶恐就是牢笼。我更不想你——被我亲手毁了。”
林挽朝笑着:“这是保全权力,和我身边所有人安然无虞的最好办法。”
裴舟白忽然想,这样才是真正的林挽朝,这才是他当初喜欢上的林挽朝,这才是那个,教给他帝王之术的林挽朝。
他甚至觉得,他之前嫉妒裴淮止拥有的、林挽朝对他的偏爱等等那些,什么都算不上。
他和林挽朝之间的君臣关系,要超越一切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