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震云道:“哎呀,刚才还没什么,现在怎么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呢……”正说着,有人走进医务室接上了他的话茬:“打了两场架,居然还能好端端坐在这,我真是服了你!”
梁震云一愣,道:“白所,您怎么来了?”
白中树在梁震云对面坐下:“张支书打电话报的案,说你和李大伟要比武决斗,都用上刀子和铁棍了。这要是出了人命,那还了得?我能不来吗?”顿了顿,又说道:“我说梁所长,这都快要过春节了,你们这是闹哪样呀?”
梁震云边给白中树敬烟边说道:“白所,不是我想闹,是别人逼我的啊。”
白中树道:“谁不让你安宁了?”
梁震云道:“不就是金勇和李大伟么?除了他们还有谁?”
白中树接过香烟点上,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这混蛋(指李大伟),不是才从派出所放出来么?怎么又惹上事了呢?唉,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我看李大伟这混小子是无法成为良民了。”
梁震云又给白中树泡了杯茶,笑着道:“白所,李大伟从派出所回来后依然故我,我看是关押期间您对他不够关心。”
白中树知道梁震云所说的“关心”是什么意思,笑着道:“你小子有话最好明了说。别云里雾里的将我的军。”
梁震云在白中树对面坐下,说道:“岂敢岂敢?我怎敢将白所的军呀?但李大伟从那儿出来后确实没有多大改变。这是事实。”
白中树笑着道:“梁大所长,我将那个混蛋关押在派出所期间,我多泡了一斤的茶叶,多吃了十斤大米。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震云道:“知道知道。为了帮助李大伟改造思想,你老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给他讲做人的道理,讲得多了,茶水自然就喝的多了;至于十斤大米,那是因为关照李大伟消耗了大量的体能。”
白中树嘿嘿笑着道:“看来你小子心里还是挺明白的。”顿了顿,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仔细跟我讲讲事情经过。”
梁震云道:“也没多少经过啦。我知道李大伟从派出所出来了,为了避免冲突,我打算带素兰去我家过春节。今天一早天没亮我和素兰就上路了,没想到金勇已在路上堵我们……”
派出所所长白中树拿出笔和记录本,说道:“说详细点。具体时间、地点。”
梁震云一一作了详细讲述。但他没说金勇是堵在半道向他下战书,他只说金勇在半道堵截是找他打架。反正当时也没有旁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白中树也不会相信金勇的供词,就算金勇说的跟他的不一样,白中树也只会选择相信他。
白中树记录完金勇跟梁震云打斗的经过,又问道:“素兰是怎么受伤的?”
梁震云向罗素兰看去,示意她作答。
罗素兰会意,说道:“金勇打不过梁震云,突然想起拿我当人质,用我威胁震云,我拼命反抗,所以我就被他打伤了。”
白中树据实记录,末了,又问道:“之后,李大伟又是怎么来到现场的?”
梁震云道:“金勇回家后没多久,李大伟就提着长刀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想,还是让李大伟和金勇跟你说吧。”
“去问他们?”白中树不悦的道:“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撑的?这都快到春节了,要不是听说李大伟拿着长刀找你和素兰的麻烦,我才不来受这份罪呢。说吧,反正也没死人,随便记录几句,回去存个档就行了。李大伟和金勇那两个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没死球掉就没啥事。至于受个伤啥的,我也懒得去理会。”
梁震云道:“白所,单听一面之词会不会有问题?”
白中树生气了,道:“我说你小子是怎么回事?让你说啥你就说啥。哪来这么多废话?在伊山镇,治安这一亩三分地不都是我说了算吗?他们的供词,我随便编几句就行了。”
梁震云见白中树真生气了,只好捡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说了。说到砸碎李大伟的双腿时,轻轻一言带过,就说是打斗的过程中砸断的。
白中树见梁震云寥寥数语就打住了,看着梁震云道:“你这样就算说完啦?”
梁震云点了点头,笑着道:“完啦。您还打算记录多少啊?”
白中树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记个大概、差不多就行了。”说着,将记录本递给梁震云道:“你看看,如果你觉得事情确如我记录,就在上边签个字。”
梁震云接过记录本看也不看就签上了名字。末了,附加一句:情况属实!
白中树也没有去给李大伟和金勇那两个然人渣录口供,在村上吃过午饭就返回了派出所。
罗言随同母亲返回家里。
梁震云则留在村卫生室照顾素兰。
罗正雄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给李大伟的伤腿上药。准备好草,喊上张支书一同前去去给李大伟包扎伤腿。
给李大伟包扎好伤腿,两人返回村委会。
路上,张支书叹道:“我说老罗啊,你明知李大伟是一头狼,却还是要救他。依我说,像李大伟这种为祸乡邻的社会渣滓,让他一辈子瘫在床上得了。”
言下之意是罗正雄过于善良了。
“唉,”罗正雄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这样做的后果?但眼看着他受了伤却不出手医治,我于心不忍哪。”
“要我说,给他上一剂药就行了。”张支书道:“我们给他上药时,你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吗?那哪是感激你,我看他是恨不得吃了你,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不说这些了。” 罗正雄岔开话题问道:“哎,老张,你给李成宽打电话时李成宽怎么说?”
张支书道:“他说马上动身。估计已在返回的途中。大年三十晚上可以赶回家里。”
罗正雄道:“就让李成永先照顾他吧。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李大伟的亲叔叔。”
张支书道:“老罗,你看没看出来?李成永那哥混蛋对我们的态度很冷淡,似乎对我们有敌意。”
罗正雄冷笑着道:“呵呵,还不是为了钱。为了那笔钱,他跟凤英都彻底闹翻了。凤英已提出跟他离婚,独自带着金常和金琉生活。”
张支书叹息着道:“这个李成永呀,年轻那会就跟李大伟一个样。什么树下出什么秧。都是一丘之貉。”
罗正雄道: “我觉得金勇很像他父亲李成永,那家伙是没得救了。金常和金琉还不错。现在已改邪归正了。”
张支书点了点头:“嗯。老罗……”说到这里,张支书忽然笑着道:“我说你女婿看上去那么斯文,打起架来还真有两下子。这小伙子文武双全,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什么文武双全的人才?”罗正雄叹息着道:“他这不也是被逼的吗?金勇和李大伟三番五次找他的麻烦,他是被逼急了。唉,李大伟这混蛋真该死!”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年前,李大伟在村委会里对素兰用强的情景。
张支书当然不知道罗正雄心里想到了什么。只是奇怪的瞟了一眼一脸愤怒的罗正雄。
这一瞥间,忽然发现罗正雄头上已是银丝密布,张支书说道:“老罗,前些日子都没看到你有白发,今天怎么发现你头上有那么多白发?”
罗正雄苦了一声,道:“还不是被李大伟那混蛋给气的吗?这孽障,我上辈子欠他的。”
两人说着话,已走进村卫生室。张支书走到素兰的病床边,问道:“素兰,好些没有?”
罗素兰点了点头,道:“好些了,只是觉得胸口还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罗正雄道:“受了内伤都是这个样子。必须静养一段日子才行。”
张支书和罗正雄相对坐下,梁震云给他们泡茶:“爹,张支书,你们喝茶。”
张支书和罗正雄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各自点燃香烟抽起来。
两个烟瘾很大的人一起在室内吞云吐雾,屋内顿时烟雾弥漫。
罗素兰被辛辣的烟雾呛得咳嗽起来。
张支书对罗正雄笑笑,说道:“老罗,我们还是到外面去抽吧,我看素兰有些受不了。”
罗正雄和张支书端上茶杯到屋外晒太阳聊天,梁震云也要跟出去,素兰喊住了他:“哎,你也要出去啊?”
梁震云又返回屋里,笑着道:“呵呵,我这不是想跟爹和张支书聊聊李大伟的事吗?”
素兰向梁震云伸出手,轻声道:“那……你扶我起来。”
梁震云道:“要不,我抱你出去吧?”
素兰俏脸一红,道:“爹和张支书在外面呢。你羞不羞啊?”
梁震云凑在素兰耳边小声道:“怕什么啊?你不是我老婆吗?”
罗素兰心里甜甜的,嘴上却啐道:“呸,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当着别人的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梁震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扶你出去吧。”
梁震云将罗素兰扶到外面坐下,罗素兰问罗正雄道:“爹,您还真去给那哥畜生上药啦?”
罗正雄点了点头,道:“是,去了。不管怎么说,他的双腿是被震云砸断的嘛。”
罗素兰哼了一声,道:“他被震云所伤,那是被他逼的。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不是那畜生而是震云,他们会请医生来给震云治伤吗?爹,您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善良。同情心也要因人而异,像李大伟那种人,你救了他他也不会感激你的。”
罗正雄道:“唉,就算是行善积德吧……”说到这里,又点上香烟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
梁震云知道罗正雄心里很难受,连忙向素兰使眼色,阻止她别再说下去。
罗正雄抽了几口烟,对梁震云道:“李大伟那个畜生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了。也许一年半载后他会转变想法也说不定。”
梁震云道:“我也希望他有所转变。但可能性不大。”
张支书也赞同梁震云的看法:“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除非有奇迹出现。”
罗素兰道:“若要出现奇迹,就看上天怎么安排了。”
过完春节,素兰的内伤好了些,便随梁震云返回了镇政府。
在这些日子里,李大伟和金勇身上都有伤,梁震云和她无需顾虑金勇和李大伟找他们的茬。
阳春三月的一天,罗素兰又跟梁震云到朝旭村一线下乡清账。两人走出镇政府大门,就看到一辆手扶式拖拉机摇摇晃晃的从街道上驶了过来。
梁震云和留在四楼只顾着低头往前走,没想到拖拉机却追到他们身旁停了下来:“上来吧,捎你们一程。”
梁震云定睛一看,却是初中同学王少海:“哦哟,是王少海啊,都开起大铁牛来啦。多少钱买的?”
王少海在扶手方向上一拍,一脸骄傲的问道:“猜猜。”
梁震云在手扶式拖拉机周围转了一圈,道:“顶多三千块。看上去是老大爷了。”
王少海笑着道:“你还真神了。你怎么会猜的这么准?”又看着罗素兰道:“听说你娶了江外一枝花,为此跟矿山阔少(指李大伟)结下了死仇。”
罗素兰撇了撇嘴,道:“切,阔少?那家伙就一癞蛤蟆。癞蛤蟆想什么天鹅肉?”
王少海怔怔的看着罗素兰的一颦一笑,简直看得痴了:“啧啧,越看越好看,这世间竟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儿啊?”
罗素兰被王少海看得不好意思,轻轻碰了一下梁震云,轻声道:“哎,这家伙看人怎么这种眼神啊?”
梁震云微微一笑,道:“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
王少海听到梁震云和素兰问答,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讪讪的笑着道:“不好意思,失态了。让嫂子见笑了。你们要去哪?我载你们一程。”
梁震云拍了拍锈迹斑斑的拖拉机柴油机,道:“哎,我说,你的这个家伙那么慢,好像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吧?”
王少海呵呵笑着道:“是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但总比走路要省力一些吧。”
素兰打量着脏兮兮的拖拉机车厢,一脸嫌弃的道:“这么脏怎么坐啊?这不把人的衣服都弄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