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芳把袋子递给梁震云,道:“香烟在里面……”
坐在破沙发一角玩儿的亮亮看到了,放下空碗就去抢袋子:“我看看!”
亮亮抢过袋子翻遍了里面所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他可以吃的。他用稚嫩的小手摸摸啤酒瓶,又摸摸两盒红河牌香烟,一脸的失望。
他知道这都是大人吃的东西,小孩子是不可以吃的。
他是渴望里面有几块饼干或是几包香蕉,就算买几颗硬硬的水果糖也好啊。
亮亮默默的拿起一盒红河牌香烟,撕啊撕,终于拆开了红河烟盒的封条,翻开盒盖,抽出一支香烟递给小兵道:“小兵叔叔,你抽烟。我爹是不抽这种烟的,他抽的是红山茶,外面红红的,软壳。”
红山茶牌香烟三块一盒,红河牌香烟五块一盒。
因为家境拮据,梁震云平时抽的都是三块一盒的红山茶。
梁震云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不知不觉,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水。
感觉有一只小手在拽他,他才反应过来。
亮亮仰起小脸看着他道:“爹,你也抽一支吧,虽然这种烟烟壳跟你抽的那种烟不是一样,但里面的香烟是一样的喔。”
梁震云点了点头,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燃,愣愣出神。
左玉芳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流下泪水来。
为了不在小兵面前失态,赶紧跑到厨房里去抹眼泪去了。
就在亮亮万分失望的时候,小兵在衣袋里摸啊摸,变戏法般从衣袋里面掏出了七八颗脆皮糖,还有一个蛋黄派,递给亮亮:“亮亮,叔叔给你糖。”
亮亮眼睛发直的盯着小兵手里的脆皮糖和蛋黄派,却把自己的小手缩在身后,说道:“叔叔,给小伟兄弟吃吧,他比我小,他更爱吃糖,我不要。”
小兵微笑着道:“小伟兄弟有的吃,家里还有,这几颗是叔叔给你的。你吃吧,吃完了,明天叔叔再给你!”
亮亮的一双小脚不受控制的往小兵移去,一双小手却放在身后,眼睛望向梁震云。
梁震云微微点头,说道:“既然是叔叔特意拿来给你的,你就接着吧。谢谢叔叔。”
得到父亲的许可,亮亮快步走上前伸出一双小手去接糖。
接过糖,弯下腰向小兵鞠了一躬:“叔叔,谢谢您!非常感谢!”
小兵看到亮亮一副小大人模样,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小家伙,咋就那么逗人爱呢。”说着,伸手摸了摸亮亮的头。
梁震云也笑了起来。
亮亮双手捧着糖走到破沙发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心里的糖,生怕一闭眼糖就从手心里溜走了。看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把糖的放在沙发上,分成两份,小声说:“这一份是我的,那一份是哥哥的。嗯,才有一个蛋黄派,归谁呢?留着哥哥回来一起吃。”
他剥开一颗脆皮糖,放进嘴里,一脸陶醉,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吃完早餐,左玉芳在家料理家务,小兵和梁震云去垄烟墒。
作底肥的肥料由小兵背,梁震云提着水壶和锄头跟在后面。
梁震云一瘸一拐的走得实在太慢,小兵背着一百斤重的肥料跟他一起走觉得有些吃不消。
梁震云对小兵说道:“小兵,你先走吧,跟我一起走实在太慢。”
小兵早就想先走了,但梁震云不说他也不好自己先走了。
听得梁震云如此说,便迈开大步向前走了。
梁震云还在半路,小兵已到了地里。
待梁震云赶到,小兵已经抽完了一支烟。
见梁震云来到,小兵起身接过梁震云手里的热水壶,泡上了茶。
梁震云喘着气说道:“小兵,先歇口气,养足了精神好干活。”说着,递了支烟给小兵,两人坐在地里抽烟喝茶。
休息了一阵,两人开始垄烟墒。
小兵干活是把好手,梁震云垄完一墒,他已经垄了两墒。
下午五点,他们就把近两亩地全部垄完了。
两人收工回到家里,左玉芳已经做好了晚饭,桌上摆着蘑菇炖鸡,火腿片炒鸡蛋,还有百合拌黄瓜凉菜。
梁震云家过节才吃这么好,一般情况下都是清汤寡水的。
梁震云身体带病,只能算三分之一个劳力,玉芳一个人也抽不出空去帮别人。
别人热心来帮忙,都是白工。
只要有好心人帮助他们,玉芳都会做一桌丰盛的饭菜来款待来帮忙的乡里乡亲,以表达谢意。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梁震云坚持服着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的药,但依然没有多少好转。在省城住院的时候医生曾告诉他,这种病是不死的癌症。他偏不信这个邪,顽强的与病魔作着抗争。
家里的收入本来就低,他那无日间断的医药费用加上日渐沉重的家庭开销,使这个贫寒的家变得更加穷蹙。
这几年国家富了,对农民的优抚政策也越来越好。
穷苦人有了救济款,部分孤寡老人和残疾人,还被纳入最低生活保障金发放对象。至于发放给谁?谁能享受最低生活保障金?这得村委会领导决定名额后上报给乡民政助理,民政助理则按村委会申报上去的名单发放给应该享受的人。
梁震云是二级重度残疾人,按政策规定,应该被评为低保户,上面的低保名额下来了一批又一批,梁震云就是没有被村委会纳入低保享受对象。
春季的一天午后,梁震云凭着一时冲动,拄着拐棍到六公里外的村委会去找村支书老哈,想向村委会争取一个低保名额。
两个小时后,梁震云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村委会。支部书记老哈正腆着个大油肚躺在皮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梁震云进去,赶紧起身笑脸相迎:“啊,是大作家光临,请坐请坐。”
梁震云把拐棍放好,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支书老哈给他泡了杯茶,还给他递了支二十元一盒的那种云烟:“请喝茶抽烟!”
别看老哈身材胖得像个皮球,动作可跟说话一样干净利落。
梁震云向老哈支书道了谢,拿出火机点上了烟。
老哈在梁震云对面坐下,自己也顺手点了支烟。他“呼”的吐了个烟圈,看着梁震云笑道:“大作家到这里,肯定有什么指教?”
梁震云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个‘作家’有名无实,现在日暮途穷了,来和支书讨点饭吃。”梁震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与老哈玩弯弯绕。
老哈那张黑得发亮的胖脸依然挂着笑:“大作家真会说笑,村委会又没有钱,我们拿什么给你?”
梁震云道:“可是,钱需要给谁是你们说了算,乡民政部门只是根据你们申报上去的名额发放钱。”
老哈收敛了笑容:“如果下次有救济款下来,一定照顾给你。”
梁震云道:“我不是来要临时救济款,我是来争取一个低保名额。”
老哈的脸罩上了一层阴云:“我们讨论低保名额是由社里开会摸底报上来的。定名额的讨论会上我也曾提到过你,但你们段家村的小组长阿顺极力反对,他说你有稿费收入,比一般性的人家收入还要高,不符合低保发放标准。”
梁震云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激愤:“真是笑话,一个残疾人的收入会比一个正常人还高?就算我写作有一点稿费,那还不够我的医药费。他的老父老母可以享受低保,难道别的残疾人就不可以享受?没错,我们之间是有点磨擦,但他不能为此而公报私仇。”
老哈的脸色放缓了下来:“别激动别激动,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嫌隙。下次有名额给我们村,我一定力排众议帮你安排上。下个月可能会有临时救济款下来,我先帮你安排点,你看可好?”
梁震云高兴的道谢:“那真是太感谢支书的恩德了。”说着,拿出六元一盒的红河牌香烟抽出一支双手敬给支书老哈:“支书,抽支次等烟!”
老哈笑着接过:“都一样,能冒个烟就行。”
从村委会回家的路上,梁震云的心情很好,一到家里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左玉芳。
左玉芳听后也很是高兴:“想不到这老哈支书对我们还不错。”
可是,老哈还没有给梁震云兑现许诺,却因为自己的风流好色而葬身鱼塘。
“风流好色”与“葬身鱼塘”怎么会连在一起呢?这还得从头说起。盛夏的一天,村支书老哈扛着锄头去自家的稻田放水,走到田边,看到了正在鱼塘边喂鱼的春香。
那天春香穿着一套金黄色的衣服,乌黑的秀发没有发带扎住,齐腰长发就那样随风飘扬。
春香左手提着装饲料的筐,右手不停的向鱼塘里甩鱼饲料。每甩一下,包裹在金黄色衣裤里的身段就现一次诱人的s形,身姿婀娜,秀发飞扬的春香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支书老哈目不转睛的看着,心想:“妈的,想不到春香竟然这么漂亮,平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比起我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嘿嘿,那没法比!”
春香的那套衣裤很薄,也很透明,透明得能看清里面粉红色的三点式内衣裤。
老哈的心被春香那金黄色下的s形撩拨得像火烧,似虫爬。
春香手中提的是一个南瓜形的篾皮筐子,老哈便联想起秋天他撕篾皮时的情景:右手操起一把锋利的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把在竹头上下面,“嚓嚓嚓”几声脆响,金黄色的篾皮脱落了,露出粉白色的,清香扑鼻的箐竹心……
看着柳腰乱摆的春香,老哈晕晕乎乎的,爬在心里的那条虫子又动了起来。
垂着头甩鱼饲料的春香一步步向老哈靠近。老哈歪着头挖了一坨土,垛在田埂的缺口上。眼睛却始终盯着渐渐向自己靠近的春香。
春香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转头看清是支书老哈,怵惕从俏丽的脸上消失了,娇声笑着跟老哈打招呼:“是支书您啊。”
老哈指了指刚在田埂缺口补上的那坨土,笑着说:“我的肥水,都流到你那塘里去啦。”
春香听老哈的话一语双关,双颊立时飞上了两朵红云:“那是支书大公无私助人为乐嘛。”
老哈笑着说:“哎,我的肥水养壮了你的鱼,让我吃几尾总可以的吧?”
春香声音脆脆的说:“别说几尾,就是几筐也可以啊。”
老哈看着身材婀娜、无限娇媚的素兰乐翻了天,说:“这鱼呢,我就不吃了。想在你的塘里洗个澡。”
春香咯咯一笑:“这鱼塘不就是您说了算嘛?您想怎么着我管得了么?”
老哈那张黑亮的脸上泛着开心的笑:“春香真是能说会道,就会哄我开心。”
春香:“我说的可是真话呢,不和您开玩笑。”
看着春香那诱人的身姿,老哈的心中烧起了火,全身燥热。三下五除二褪下衣裤,挺着个啤酒肚就一头扎进了鱼塘。塘中的鱼儿们可里见到一个庞然大物侵入它们的领地,吓得没命就朝四方逃了开去。
老哈手打腿蹬的游了一圈,冒出个大东瓜似的头颅问春香:“我这蛙泳不差吧?”
春香抿着嘴笑:“什么蛙泳?这简直就是癞蛤蟆瞎扑腾嘛。”
老哈有些不高兴了:“是蛙泳!”
春香见老哈不高兴了,连说:“对对对,是蛙泳是蛙泳。”
老哈朝鱼塘深处游去,没多大会儿,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硕大的头颅一忽儿沉入水里,一忽儿又冒出水面。春香站在鱼塘边听到老哈向她求救般的喊了声什么,可是声音马上又没了。她心里“怦”的跳了一下,以为老哈溺了水,忙踊身扑进塘中。
春香快速游到老哈身边,伸手去抓老哈。老哈的头却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他抹掉脸上的水珠子,放声大笑起来。
春香见老哈是存心和她戏闹,红着脸说:“我是怕支书呛了水。”
老哈拍着胸脯说:“不是诳大话,朝天泳,你骑在我肚子上,定是如履平地。”说着,整个翻了身,将“癞蛤蟆瞎扑腾式”改成了“团鱼翻肚式”,凸起的肚子像个船篷。春香抬腿正要往凸起的“船篷”上跨,谁知老哈“哗啦”的一下翻了个身,伸手抓住了春香的纤纤玉腿……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响声,一圈圈波纹向塘边漾了开去……
从那天开始,只要春香的丈夫不在鱼塘边,老哈就来鱼塘里“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