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兴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懊悔,没想到跟青莲的一月销魂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左玉兴坐在雅马哈上发了一阵呆,心底突然爆发出一股愤怒,启动摩托车在县城的街道上狂飙。
如果能一头栽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他妈的,老子花了两万块,两万块啊,买了一个要命的病。
该死的王青莲,你装清纯骗我上钩,你染上了艾滋病又不是老子的错,为什么要拉老子垫背。这算什么事?死吧,一起死。我也拉几个垫背的,到了阴曹地府老子也不孤单了。
最好拉几个漂亮的女人作伴。
撞死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城里人!
现在的左玉兴心理扭曲,对城里人充满了恨意。
他不停的加油门,两个车轱辘已经不着地了,已经飘起来了,骑在雅马哈上的左玉兴疯狂大笑,哈哈哈,来吧,想死的、该死的,都在前面等着你左大爷!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尖声叫着躲避。
一时之间,街道上乱成一团。
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城里人,左玉兴疯狂的大喊大叫:“来吧,想死的。你爷爷送你上路。”
说来也怪,左玉兴疯狂的飙车竟然没有撞上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待交警鸣着警笛来到街道时,左玉兴早就飚上了回家的路。
经过澜沧江大桥的时候,他本想开着雅马哈一头栽进滚滚东流的澜沧江里,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他要冲向桥边的时候,父母亲和大林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自己今天一头栽进了澜沧江里,年迈的父母肯定要天天跑到这里来寻找他的尸体,这也太过残忍了。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是雪上加霜,如果他不明不白的栽死在澜沧江里,对父母亲和儿子实在是太残忍了。
算了了,还是回到家再了结吧。
也好给老父老母省点气力儿。
左玉兴一路狂飙。回到镇上才下午四点十几分,他到小饭馆里点了好多菜,吃得饱饱的。
吃过饭,他就到街上转悠,这里瞅瞅,那里看看。
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突然觉得街道上的一切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让人留恋。
人之将死,什么爱恨情仇全放下了。
经过农药专卖店时,买了一瓶七十毫升装的敌敌畏,放在兜里。
左玉兴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思潮起伏。染上了这个该死的病,治又治不好,活着是两个老人的累赘,只会给两个老人带来痛苦。
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快点解脱吧。
想想这样,又想象那样,再也无心观赏街道两旁的风景。
两个孤苦伶仃的老人不仅要干农活,还要带年幼的大林,也不知道他们会过得有多苦。
尤其是大林,这么小就没了爹妈,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左玉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镇上的好多人都认识他,但跟他关系不怎么样,见他哭的跟冤鬼夜啼似的,也没人上前搭理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那样,都以为他是疯了。对他指指点点的。
一个大男人,跑到这大街上卖眼泪,那不是疯了是什么?
左玉兴没疯,可是,疯不疯关别人什么事呢?
左玉兴宣泄完情绪,已是黄昏时分。
街道两旁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他身上还揣着几百块钱,起身到商店里买了两瓶酒和几条烟,还有几包糖果。
他也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骑上雅马哈离开了集镇。
到了一个无人的路段,他停下yamaha,从塑料袋里拿出买来的两瓶白酒,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了两瓶高度白酒。然后启动车子回家。
集镇离家并不是很远,酒劲还没上来,他已经回到了家里。
左玉兴回到家的时候,老左夫妇已经吃了晚饭,见他回来,他的母亲关心的问他:“玉兴,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妈给你做去。”
左玉兴道:“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老左问道:“到医院检查了没?”
左玉兴机械的答道:“检查过了。”
左中堂问道:“检查出什么了吗?”
“没检查出什么。”左玉兴摇了摇头,笑着道:“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了。”
左中堂道:“那你就多休息休息,活儿你妈和我去做就行了。”
左玉兴的母亲叹道:“唉,都是刘梅那个狐狸精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作孽哟。”
左玉兴笑着道:“妈,你就别再提刘梅了。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有错。爹,吃的东西在那个大袋子里,烟和糖果都在里面。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说着,就回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刚躺下不久,酒劲渐渐上来了,他怕一觉睡过去忘了那瓶敌敌畏,连忙从衣袋里掏出敌敌畏,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知道白酒和敌敌畏混合在一起毒性会更加强烈,所以他在回家的路上就喝下了两瓶高度白酒。
左玉兴喝下敌敌畏后,不一会就有了剧烈反应,但他强忍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不一会儿,毒性发作起来,他的胃受不了,忍不住哇哇直吐。但他还是强忍着,担心被刚刚睡下的父母发现。
吐了一阵,左玉兴的神志渐渐变得模糊,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浑身就像有无数小虫在咬,五脏六腑火烧般难受。
他把头垂在床边,咽喉紧紧的抵在床楣上。想以此尽快结束痛苦。
但是身体里的毒性却由不得他,咽喉刚抵上床楣不久,他的头就剧烈的痛了起来。
他翻过身俯卧在床上,咬着牙使劲揪自己的头发。头发被他一簇一簇的拔了下来,可还是止不住那剧烈无比的疼痛。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手和脚不停的碰撞在床边的物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左玉兴的母亲首先发现了端倪,对老左说道:“老头子,你到玉兴房里去看看,咋会那么大动静?他好像在呕吐。”
老左穿好衣服走到左玉兴的房门外,仔细的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站着听了一会,又返回房间睡觉,对老伴说道:“没什么,已经睡下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左玉兴的母亲担心的道:“我看这孩子回来之前好像喝过酒,他是不是想不开啊?”
左中堂道:“我也看出来了。可能是在镇上碰到朋友一起喝的吧。但心情……应该不是很坏吧?他回家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
左玉兴的母亲担心道:“我觉得不对劲。我儿子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他的态度变了很多。”
左中堂想了想,道:“嗯,是有点不对劲。这小子平日回家都阴着个脸。今晚……今晚好像刻意讨我们高兴来着。不但眉开眼笑的跟我们说话,他还说吃的东西在袋子里。你没看到里面都是几条烟吗?他干嘛买那么多香烟?他的用意不是讨好我吗?”
左玉兴的母亲回忆着左玉兴第一次从县城回家时的情景:“嗯,老头子,你记不记得……他去找刘梅回来的那个晚上,态度就有很大转变了,当时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还想着儿子总算懂事了。但……今晚我却觉得怪怪的,我们还是多留意点他房里的动静。”
老左笑着道:“也不用大惊小怪的,他要是真难受,应该会喊我们的。睡吧。啊。”
不一会儿,老左就发出了鼾声。
左玉兴的母亲却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两点左右,她听到玉兴房里有沉闷的物体落地声。听了听,却又没声音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穿好衣服走到左玉兴的房门外轻轻的喊道:“玉兴,玉兴。”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左玉兴的母亲又提高了声音:“玉兴,玉兴。”
里面还是没声音。
左玉兴房里没动静,老左却被他惊醒了:“死老太婆,喊什么呀?深更半夜的,他早睡着了。我就说你不用那么担心嘛。”
左玉兴的母亲回到房间里,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脑中清清醒醒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了想,还是将老左从床上拽了起来:“死老头子,我说你还是到儿子房里看看。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老觉得会出什么事。”
老左极不情愿的起床穿衣服:“好啦好啦,唉呀,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左玉兴的母亲道:“如果没事的话再睡呀。万一有什么事,我们老两口咋办?去去去。”边说边推着老左到左玉兴的房门外。
老左把头凑近左玉兴的房门喊道:“玉兴,玉兴。”
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静悄悄的。这下老左也有些急了,他边敲门边大声喊:“玉兴,玉兴。”
房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左玉兴的母亲急了,使劲擂门:“玉兴,开开门。你听到妈在喊你吗?”
房里依然没有回应。
他们喊得那么大声,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
老左去开门,发现钥匙没插在锁孔上。他赶紧到自己屋里拿了备用钥匙来开左玉兴的房门。钥匙插进去一拧,根本就打不开,房门被左玉兴反锁了。
这一下,老两口都倒抽了口冷气。
老左拿来斧子,毫不犹豫的砸开了玻璃窗。他一边喊着左玉兴的名字一边从窗口爬了进去。
进去后,他摸索着打开了反锁的门,左玉兴的母亲也走了进去。
左玉兴的母亲摸索着走到左玉兴的床头去开灯,却发现左玉兴没睡在床上。
灯亮了,只见左玉兴口吐白沫扭曲着身子躺在离床很远的地上,一张脸早已变成了黑色。
老左夫妇立即扑了上去。
“呜呜呜,”左玉兴的母亲当即大哭,边哭边喊道:“玉兴,玉兴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啦?玉兴,玉兴——”
老左也哭了,声音嘶哑的含着左玉兴的乳名。
老两口哭喊边把儿子抬上了床。
左玉兴的母亲趴在左玉兴的尸体上哭喊:“玉兴,玉兴啊,你有没有听到妈在叫你啊?呜呜呜,死老头子,呜呜呜,我让你来看看你硬是不听……哎呀,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啦?呜呜呜……”
老左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口中喃喃着:“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心里有什么想不开跟爹妈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走了让我们怎么过啊?我们都老了,你知道吗?我们都老了啊……”
一个大声嘶喊,一个喃喃低语,两个老人老泪纵横。
左玉兴的母亲哭了一阵,才想起要救儿子:“老头子啊,你还傻坐在地上干什么啊?还不赶紧去找医生来救儿子!”
老左缓缓摇了摇头:“没救了。救不活了。身体都已经硬了,呼吸都没有了,神仙也救不过来了。玉兴,你就这样走了啊,你对得起我们老两口吗?我们辛辛苦苦的把你喂养大,你就用这种方式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吗?”
左玉兴的母亲伸手摸了摸玉兴的心口,又伸手探了探左玉兴的鼻息,好像被火烫到了一般,马上就缩回了手:“啊,玉兴,你……咋就这么走了?你再也不管我们了吗?老天爷啊,呜呜呜,啊——”
左玉兴的母亲边哭边冲出了左玉兴的房间:“你走了,妈也不活了。妈跟你一起去了吧。”边说边跑上楼去找农药。
老左马上追了出去:“老太婆,我们死了谁照顾大林啊?你要他孤零零的怎么活下去?玉兴走了,我们老两口要照顾大林的。他是我们老左家唯一的血脉,我们老左家不能绝后啊,老太婆,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
左玉兴的母亲刚拧开农药盖子,听到老左这样说,手里的农药瓶“咚”的一声掉在了楼板上……
邻居们听到老左夫妇哭天喊地的嘶喊声惊醒了,不知老左家发生了什么事,都穿上衣服跑来察看。
邻居们来到老左家,才知道左玉兴服毒自尽了。
心善的邻居安慰老两口,年轻一点的帮忙生火烧水,还有几个邻居跑出去通知寨子里的人,左玉兴死了。让寨子里的人前来帮忙。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打破了静谧的夜空,整个彝家山寨都为左玉兴的死而奔忙了起来。
一个小时时后,黑黢黢的彝家山寨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电灯。
唯独只有梁震云和左玉芳没有知道玉兴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