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老侯夫人身子还虚着,便是气急手上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
闻婉堇没有感觉到痛意,但是仍旧惊愕不已地伸手抚上自个儿的脸颊,“母亲,您打我?您居然打我!”
打从她出世起,还从来没有被母亲打过,更遑论是扇巴掌这般不留情面的举动。
她在娘家这般有恃无恐地闹着,哪怕见着母亲生气的样子也不曾改变自个儿的态度,不就是知道不论如何她都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总不会因为这么点儿事便真不管她了吗?
虽然脸上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但是心中却是像被针不停歇地刺扎着一般的难受。
“您凭什么打我?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你们一个个就是自私又薄凉的人。替霖儿娶亲的时候,你们询问过他的意见吗?你们一厢情愿地给他安排好妻子,明明是他要与之相处一辈子的人,他自个儿却连一点儿发言权都没有。你们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私欲罢了,压根儿就没有为霖儿考虑过。”闻婉堇站起身来,激动地大声指责着。
正在气头上的她哪还有心思观察老侯夫人的脸色,甚至越说越起劲儿,“也亏得你们想得出,居然放心将侯府交到她的手中。你们自个儿落了轻松,但是却有没有为侯府其他人想过哪怕一点儿?侯府中的这些个姑娘、夫人,哪个不比她有本事?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来压她们一头?”
“哎呦,我的大姑奶奶,您怎还发起脾气来了?”老侯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不过是去熬个药的功夫,还没进屋子呢,里头的吼叫声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她焦急地跑了进去,先仔细观察了一番老侯夫人,见她虽然脸色铁青,但是状态还好,秦嬷嬷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这才对着闻婉堇道:“大夫那儿说了老夫人需要静养,更不能动怒,您有什么事好些说便是,哪能这般大声吼叫呢?若是真让老夫人有个什么好歹,莫说府上的各位主子,便是您自个儿往后想着都该多后悔啊?”
秦嬷嬷是老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入的侯府,如今在侯府中的地位不用多说,也就是她才敢如此在侯府的主子面前如此说话,连闻婉堇都不好发难。
“明明是母亲先打我的,我虽说声音大了些,但是哪句不是实话?”闻婉堇放软了语调,但是仍然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婉堇啊!”老侯夫人无力地喊了一声,“怎你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却还是没有活通透呢?你这般在娘家闹,于你而言能有何好处?婚姻不是儿戏,怎侯府上上下下都不曾对此有意见,反倒是你这个出嫁女意见颇深?”
“她们是没有意见吗?她们只是不曾说而已,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晏姝念有多大本事,能在进侯府几个月就俘获整个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喜爱?是您自欺欺人,不愿接受你们替霖儿娶回家的人配不上他的事实。”闻婉堇哂笑道。
她晏姝念又不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幸运地嫁进了家中长辈宽厚的侯府,换做和侯府门户相当的其它府上,她便是夹紧尾巴做人也少不得要被里里外外地挑一遍刺。
老侯夫人认真地打量着她的女儿,她都不知道女儿何时变成了如今这副刻薄又固执的模样。
扯上这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不过是看不上晏姝念的出身罢了。就因为晏姝念的出身低微,她便不愿意用正眼好好看看,将人了解一番。仿佛在她眼中,出身不好是件罪大恶极的事,直接在她这儿被判了死刑。
“人活在是世上要有同理心,你若是和念儿易地而处,你认为自个儿能做到比她更好吗?”老侯夫人失望过后,对着闻婉堇轻声问道。
顺着老侯夫人的话,闻婉堇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若是易地而处,她成为晏姝念,以一个小官女儿的身份嫁给昏迷不醒的远安侯府世子,之后……
不!若是她成为了晏姝念,高嫁固然高兴,但是她绝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昏迷着,未来还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人。
“我做不到比她更好,因为我定然不愿意嫁于一个昏迷之人。但这不更能说明她另有所图吗?或是权势、或是财富,总之不会是因为霖儿。”闻婉堇对晏姝念的鄙夷更为浓烈了些。
一个女子该是要有多硬的心,才能完全将亲事当做向上钻研的筹码?
这样也就能够理解为何侯府先后两位侯夫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了,如她这样目标明确的人,自然知道府上有哪些是该要讨好的人。
“若你只能盯着他人的短处,却看不到他人的长处,那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侯夫人动了动身子,若是念儿在,一准是上前帮她调整好姿势,然而闻婉堇的眼中瞧不见这些,她只能自个儿找了个舒适些位置坐好,“你今日所言在侯府莫要再提及,总有一天侯府的后院会完全掌握在念儿的手中,到时候我定然是不在了,你将人得罪至此,你说到那时你还能不能有娘家可以依靠?”
老侯夫人发觉闻婉堇的脑子已经被那些谬论所填满,便是她极力想要扭转她的想法也是徒劳,如此老侯夫人哪还愿意做无用功?
引导不管用,那便直接威胁好了,“从此时起,若是我再听着你诋毁念儿半句,远安侯府的大门以后皆不再对你敞开。你在夫家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我这个老太婆过世也用不着你回来吊孝了。”
“母亲!”闻婉堇瞪大眼睛,不明白老侯夫人怎好端端地说起狠话来了,“您这是想要作甚?是想让整个京城看我的笑话呢?”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就像念儿再是如何,那也是我们远安侯府的事一般,怎也轮不到你来管。”老侯夫人浑浊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好了,你想在侯府小住,便先回自个儿的院子去吧,我乏了。”
话音刚落,老侯夫人已经慢慢躺了下去。
闻婉堇气闷不已,却也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出了福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