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近期创作的每一幅油画,都被她整齐地放置在一面墙下晾干。
画面上某些区域颜料堆积过厚,尚未干透,必须历经时间的沉淀。
这与她自身的状况如出一辙,都需要时间来休整,方可进行二次、三次乃至无数次的再次创作,
以丰富和叠加画面的层次感。
她的每一幅画作都非一蹴而就,有的耗时数月,有的历经半年,甚至有的长达数年。
陈妈对此并不明晰,但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那便是兰因借画面抒发内心的情感。
她的心中满怀不满、不甘以及不屑。
她极力保护自己,只为避免受伤与难过,却未曾料到有些事物并非人力所能掌控。
她沿用过往的老法子,认为只要不与他人长时间相处,只是偶尔相聚,便不会深陷其中。
然而,人终究会被欲望驱使。
即便在如今这独守的夜晚,她内心冲动万分,很想有所行动,但依然强忍着,
强迫自己不被欲望左右。
最终的结果是,欲望无处宣泄,整个人不仅郁郁寡欢,气色欠佳,脾气也变得糟糕,
丁点小事都能让她大发雷霆。
总觉得生活处处不顺,满是阻碍。
她曾想前往京市找王墨如宣泄一番情绪,却又顾虑那里有孟怀安,只好作罢。
孟怀安现在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如此一来,她愈发消沉。
直至裴父打来电话,让她回老家山县一趟,这才终止了她那些纷乱的思绪。
电话中裴父并未言明何事,只能见面再详谈。
于是,她迅速购买飞机票返程,大约四个小时便抵达家中。
回到家里,妹妹宛臾也在,身旁还摆放着几个大行李箱。
这让她倍感诧异,着实不合常理。
宛臾基本上不回家,即便回来也很快离去,根本不愿在家多作停留,
况且她自结婚后,也只是在逢年过节不得不回娘家的日子才会现身。
一家人除了弟弟云谦以外,都坐在客厅里,却无人言语。
一番询问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是宛臾与其丈夫竟瞒着双方家长悄悄离婚了。
起因是宛臾丈夫的身体基因存在问题,自然状态下无法生育孩子。
此前查出问题后,宛臾的家公决定出资让二人去做试管婴儿。
在做试管的过程中,女性需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所以宛臾顶着身体的各种不适,坚持配合。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在进行各种检查时,毫不顾及患者的自尊。
频繁地扎针、吃药,促进排卵、补充黄体酮,还时常需要抽血,致使宛臾的情绪极度暴躁。
尽管去医院成了家常便饭,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第一次试管以失败告终。
紧接着,间隔还不到一个月,又要进行第二次。
她虽心有不愿,但为了家庭和睦,自己也着实渴望拥有一个孩子,便选择继续隐忍,
坚持完成了第二次试管。
在进行第二次试管之前,夫妻俩为了提高成功率,四处求神拜佛。
俗话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第二次试管同样失败了。
两次试管花费不菲,宛臾的家公挣钱速度有限。
于是提议暂且停下,等他再多挣些钱后再继续。
宛臾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急需调养,两次试管给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损伤。
于是,他们重归普通平淡的生活,
虽说她的老公每个月挣得钱不多,但有家公给的贴补,
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而在此期间,意外再度降临。
宛臾的家公一日清晨去工作的途中,突然中风。
由于他是农村人,没读过书,也不懂急救方法和措施,就硬生生地倒在了路边。
期间有位年长的女性路过,他呜呜哦哦地发声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见他不言语,便径直离开了,致使错过了最为宝贵的救治时间。
半小时后,一位认识宛臾家公的人发现他倒在路边,彼时他已口吐白沫,无法动弹。
此人赶紧叫了救护车前来。
救护车带着各类急救设备将人抬上车便开始抢救。
直至进入医院,人也只是清醒了几分钟,随后又陷入昏迷。
在清醒的那几分钟里,他告知那位救他且相熟的人,说手机里有钱,银行卡里也有钱,
并让其告知自己的老婆,还让这人联系他的家人来医院。
大家收到消息后,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众人只知是中风,人在医院,并未将情况想得过于严重。
哪曾想来到医院才清楚,人已无抢救的必要,甚至会像植物人一般无法苏醒,
每日必须依靠输液和氧气维持生命。
这一巨大的打击令所有人都难以承受。
宛臾的家公乃是家中的顶梁柱,而此刻这根顶梁柱即将坍塌。
无人敢做决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医院里每日的开销如流水一般,他们仅存的存款也即将消耗殆尽。
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选择放弃救治。
然而他们身处沿海城市,并非老家。
而老家的人总说落叶要归根,他们总不能在此处就放弃,即便要放弃,也得回老家再放弃。
此时,医院里有人找到他们,表示救护车可以送病人安全到家,费用是三万元。
宛臾他们十分纠结,三万元对他们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一番与医院的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两万四的价格将病人送回老家。
大家一致同意。
一群亲近的人另外开着几台车,跟着救护车一同上了高速,历经十几个小时,
终于抵达老家。
所有人将家里快速收拾妥当,人员也都到齐后,才把病人从救护车上抬进家里。
跟车的医生护士在确认病人进入家中仍活着之后,便让家属准备告别仪式,要拔掉氧气了。
氧气拔掉之后,很快病人的呼吸就会出现问题,离开人世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救护车和医生护士离去后,人也很快便没了呼吸。
紧接着,便请人布置灵堂,依照流程将人拉去殡仪馆火化。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宛臾伤心欲绝。
而她的老公没了父亲,却表现得如同没事人一般,这让宛臾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