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之喜欢被人围观的生活。
    “让开，让开。给我搬一张桌子过来。”顾庭之比他哥平时的气势要强，派头更是足足的。
    “大路。有多少账目，我替你记上本子。回头你看是怎么还？还是跟你爹对好账目，我看你爹今天没回家就有猫腻。”
    顾庭之说完，催促几个小家伙赶紧搬桌子。
    有人拿来了长条凳子。
    他一屁股坐下，看到了温玖站在斜对面，顿时觉得凳子有点烫。
    “那啥？坐吗？”
    温玖摇摇头，“你坐着替他们把账目记清楚了。”
    原本看到田大路不知道这笔欠账，众人以为要开始扯皮了。没想到田大路是个讲道理的人，温玖又喊来了顾庭之。
    大家心里有谱。
    这笔钱今年还不上，明年也有盼头。
    刘三娃爹跑过来，“顾庭之，我借给了田老伯五十文。他说赶集走的太匆忙了，忘记跟家里人拿钱。”
    温玖：“……”
    “回来没要？”
    “要了。他说田大路喜欢上了寡妇，他们做老的看着田大路回来要银子要铜板的。”
    一个个村里人几乎都是同样的理由。
    要么是小虫在下面村子里闯祸了。
    赔偿金。
    田大路喜欢的寡妇今天要簪子，明天要绸缎，后天还要捆蹄吃……
    木牛也被拉出来。
    好家伙。
    借钱的理由千奇百怪，这爹娘是没屎也要找个屎盆子往自己孩子头上扣。
    田大路气的将铁锹砸在了地上。
    怒气冲冲的看着田奶奶，“娘，今天你跟我说一句话。家里还有多少钱？”
    “我不活了。”田奶奶拍着腿。
    田大路进了厨房拿了菜刀出来，递给了田奶奶。
    “不活了来吧。”
    “你自己砍还是我来砍，砍死了我赔上这条命。省的我的孩子跟着我这个窝囊废受罪。”田大路眼睛瞪的通红，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说，是不是老大他们回来找你们了？”
    田奶奶眼神躲闪。
    将手里的菜刀丢在了地上，“你要死啊，敢逼着你娘去死。”
    田奶奶站起来连打了田大路好几下。
    “我打死你个不孝顺的东西。”
    打了几下。
    姜婶子几个人拦住了她，“老东西。你这也太偏心了。”
    “我当日是偏着他和小虫的。”
    姜婶子冷笑：
    “你当日确实心疼孙子儿子，没有舍得丢下他们。但是你也知道跟着你那个儿子，怕是老两口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家当就都被你那儿子偷了呢？
    为什么这两个儿子就不知道你的家当有多少？”
    谢三娘吐出了一口浊气，“我说老嫂子。你这有点过分了，这两个儿子累死累活的挣钱养家，却吃不饱穿不暖的。
    所有的钱拿了去还不够他们生活的？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人在后面喊道：
    “我知道了。前天看到田老伯去镇上，说是亲戚买了房子。怕不是就是用二儿子的血汗钱，再跟咱们借的这些钱买的吧？”
    田奶奶不敢说话了。
    “房子已经买了，你就是打死我跟你爹都没有用。”田奶奶干脆破罐子破摔。
    田大路转头看向温玖。
    “还请东家夫人做个见证，我想分家。以后每个月给二老三十斤粮食，外加三十个大钱。”
    不得不说。
    田大路提出来的条件在现在算是很好的。
    田奶奶第一个不同意。
    “家里也没个女人，还得我替你操持家里。”
    “不用。”
    田大路一口回绝。
    谢东陪着骆铁匠他们吃了饭，听说了田家的事情，跟骆铁匠几个说了一声，才走过来。
    “大路说要分家就分家吧。”
    谢东喝了酒，说话还带着酒味。
    “不是我说田婶子。短短几个月时间，给你儿子闹下多少饥荒。你是想逼死他们几个？”
    “这里有吃有的住。开了春还能赚钱。”田奶奶哭诉：“我一个当娘的怎么会逼死我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呜呜呜……”
    真哭的厉害。
    田爷爷回来了。
    田爷爷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败露了。
    佝偻着身体来到了家门口。
    “大路。我跟你娘对不起你们。”田爷爷满是皱褶的脸上布满了歉意，“我们就想着先替你大哥一家子买了房子。等大孙子娶了媳妇，我们就不帮他们了。”
    “爹。你除了长孙，还有别的孙子。”
    田大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本来家里有个结余。
    现在多了债务。
    顾庭之拨弄了算盘，算了一下。
    “大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咱们村子多数人都被借了。还有南边二江他们也都十个铜钱二十个铜钱的都借了。”
    田大路蹲在地上。
    将头埋在膝盖里。
    “总共多少？”
    “目前这里总共是59两外加269个大钱。不包括他跟南边借的。”顾庭之知道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
    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田大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乡亲们，这笔账我来还。请你们给我时间。”
    田大路蹲在那里没有抬起头。
    泪水一颗一颗的掉在地上，他抹了抹眼泪。想到曾经的幸福的家，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背了这么大一笔债。
    “呜呜呜……”
    田大路再也忍不住了。
    低声呜咽的哭。
    木牛心疼自己的爹，搂着田大路也跟着哭。
    铁牛和小花咧开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没人劝田大路不要哭。
    或许哭出来才好受一点。
    谢东冷冷的看向田爷爷，指着他生气的怒骂：
    “看在你是个老人家的份上，好歹做点积德的事情。这附近除了咱们百家村，哪个村子不能买地盖房子？
    你非要去镇上买房子。你买的房子怕是也不小了吧，最起码一进院是有了。”
    大家知道，现在镇上的房子也不会有多贵。
    跟之前是不能比。
    “你家大儿子一家在镇上也没有赚钱的营生，如今镇上找活的人也多。
    你这是打定了主意让大路养着你大儿子一家。”
    谢东这些话一出口。
    众人马上愣住了。
    难怪田大路哭的这么伤心。
    原来爹娘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田大路年纪也还好，将来完全可以再找个女人进门过日子。
    这要是揽了养田大河一家子，别说他找女人，就连木牛都难。一家人勉强把欠的债还了算是不错的了。
    “你们老两口这是要了大路的命啊。”村里人都在打抱不平。
    田奶奶还要说话。
    被田爷爷给拦住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听说大路要分家的时候愣了一下。
    “大路说了三十斤粮食外加三十个大钱。”
    田爷爷点点头。
    “那行。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