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晋猛然后退,差点因过快而绊倒。
“我,我……翟哥是我哥的朋友。”他摸头,有些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浅桃色的唇角天然弯弯,不笑也自带笑意。“我叫解晋,翟哥有事刚出去了。”
“哦。”崔静看了眼吊瓶,还有几滴就要结束了。
“你不在意吗?”解晋问。
“在意什么?”
“他就这么丢下你!而你还在生病?”他语音微扬,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他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解晋本以为能看到她反驳或是惊讶的表情,又或者两者同时进行。
紧接着她便会追问自己,有什么证据,他就会把证据给她看,让她也尝一下失魂落魄的滋味。
崔静说:“知道啊。”
“果然你还不。”解晋眉一挑,眼睛瞪圆了,弯弯的唇下瞥:“什么,你说你知道?”
“对啊。”
“那你……你们……难道算是假夫妻?”有夫妻之实吗?他面上表情无比纠结,想问又不好开口。
崔静抬头看吊瓶。
不知什么时候起,吊瓶已经空了,她手上的输液管回了一截血,映衬在白皙的手背,触目惊心。
“没药了。”
“那我去叫护士。”
崔静看了眼床头的按铃,没有叫住他,话题就此中断。
“护士,39床没了。”解晋拉开门,带出一片迅猛风声。
护士端着治疗盘正远离。
走廊坐着一玩手机的热情壮汉听闻就收起手机,“唉,唉!护士,39床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
什么没了?人没了?
护士一惊,转身进门就看见39床病人好好坐着,输液管里回了一截血。
她安心下来。
“家属在的话麻烦看着点。”
护士小姐没有说更多,换完药就出门了,可解晋从她动作里看出来了责备,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句“你怎么照顾人”的反问。
实际上赶着去换药没什么言外之意的护士:......
解晋再去看崔静,就莫名其妙从她面上品出几分虚弱来。
她脸色苍白,唇色也浅,周身都是浅色,可无端浮现一室华光。
不像自己身边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一样唇上有着鲜艳的颜色,远看就剩一张弧度完美的唇,吐出莺声燕语,叽叽喳喳吵得想让他撕烂她们的嘴。
这让她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而且……
解晋看了一下自己的电子腕表,翟哥出门了就一去不复返了。
与手机同步的消息弹出:“我有点事儿,你早点回学校,别逃课。”
他时常被当个不成熟的孩子抛下,收到消息后,他又去看崔静,她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翟哥有事离开,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
薛以洁去展馆换画。
小助理意外把画拿错后,竟然也没引起太多震荡。
他刚下车就被一个人影拦住去路。
逆光勾勒来人修长的身形,劲瘦的腰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我们谈谈,薛以洁。”那道足以刺痛他的熟悉声音时隔多年又一次在现实里响起。
门口人来来往往,似乎他不走,翟阳就要一直和他站着这里对峙,薛以洁看了一下人群投过来的好奇目光说:“好 。”
私密性很好的咖啡馆里,薛以洁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翟阳体质不太能留得住香,他亦是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这香应该不太久。
薛以洁说:“你去见了谁?”
“刚谈一份合同。”翟阳一愣,避重就轻,“怎么了?”
“没什么。”薛以洁说。
翟阳身上的香让他联想到女人的形象,那绝不是男香,继而他又联想到了他与自己未曾谋面的妻子。
薛以洁脑海里有了一个朦胧的身影,没有面孔没有身形。
这个香味时刻提醒着他,翟阳已经结婚。
那翟阳来找他,他又算什么?
薛以洁握着茶杯的柄,杯里的咖啡晃了两晃。
翟阳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几年之久,他目光留恋,可也很含蓄地克制着自己,语气依旧不高不低,稳妥得像沉底的石:“我恨过你,薛以洁。”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谈了恋爱,结了婚。”
“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你。”
“可我发现我还是不能离开你,尽管你当初没有解释什么就和我分手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如今我不在乎这些。”
薛以洁说:“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吗?”
翟阳没有迟疑,语气笃定。“我会和她离婚,我不爱她。”
“我一开始就和她说过不要让她太爱我,我不一定能给她想要的爱。”
“那就说清楚了再来找我。”薛以洁垂目,喝了一口咖啡。
“好,我会和她离婚。”
“不止这些。”
还有你身边那些永远不停止凑上来的红、蓝颜,他们的恶意犹如滔天的浪。
在国外的这几年他难得平静。
可心也空得厉害。
可当真正看到他的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失落。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一个人会将自己的爱人置于不堪的境地吗?
“我知道。”翟阳说。
“不。”薛以洁看着他养尊处优和权势滋养出的姿态,他看到了他眼底很深的占有和偏执。“你不懂,翟阳。”
薛以洁从不说爱,因为他也不懂。
翟阳不懂薛以洁为什么这么说。
他很喜欢听薛以洁述说那些独特巧思的言论,喜欢看他专心地沉浸在画里和微笑,喜欢他对自己的偏爱。
喜欢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摩擦碰撞,哪怕是自己不断妥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薛以洁眉眼间多了几分厌倦。
薛以洁彻底意识到,翟阳自身广阔的眼界,超出常人高度的思维和金钱观都只是他这种阶级配备的东西。
就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人民,生而就有一双种花天赋的手。
翟阳在情感和思想上的认知还是那么浅显、浮于表面。
局限而毫不扩张。
思想被无数镣铐得沉重,跨越不出他这个阶层,就像封建人无法跨越出自己的时代。
“你需要解决的远不止离婚。”薛以洁抬起手机,手机的震动声逐渐变大,“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薛以洁露出歉意的表情。
翟阳抓住他的衣袖:“你不想见人,离场理由能做到天衣无缝,是录音还是闹钟。”
“薛以洁,你真当我不了解你。”翟阳一字一顿,眼里愤怒,目光偏执。
薛以洁先是错愕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着滑动手机,声音外放:
“您好,薛先生,画廊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