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孟时淮没有回孟府，似乎礼部的事务尚未处理完，便歇在了礼部。
    这一夜，陆妧夕就这么坐在座椅上一个时辰，睁着眼到深夜才上床歇息。
    到底是买合欢花簪子时想起了林姨娘，便买了玉兰花，还是说是买玉兰花时顺带想起了自己才去买合欢花呢？
    嫁给孟时淮五年，自己好似从未认清自己在孟时淮心中的位置。
    到底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孟时淮能做到如此谦和端方呢？
    还是说，只要是嫁给他的正妻，无论是谁，他都会做到如此地步呢？
    让她失眠了一整夜的玉簪、感动了一整夜的玉簪，妾室也有一个。
    从明月馆回到潇湘苑后，陆妧夕不死心去差人查了一番。
    确实是孟时淮所赠。
    甚至柳姨娘也有。
    眼下想来……自己昨夜的失眠还真是一个笑话啊，天大的笑话！
    沉沉黑夜中，陆妧夕无声苦笑，笑着笑着泪水便情不自禁滚了下来，打湿了枕巾。
    轻的几乎不可闻的抽泣声没有维持多久。
    孟时淮没有错。
    她是他的女人，而后院的也是他的女人。
    他一视同仁，又有何错？
    错就错在自己太容易被动摇了心神，稍微一点笑容与轻哄便惹得自己乱了心。
    明明姨娘已经吃过了苦头，为何自己还记不得呢?
    陆妧夕不明白。
    该明白了……从明日起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迷迷糊糊即将陷入睡梦中时，陆妧夕忽然想起了先前在闲书上的一句话：明明我们懂得很多道理，为何还是没过好这一生呢？
    因为我们是人，是人就有情感，就有不受控制的心动，与身不由己的行为。
    翌日
    一早就不见白芷，陆妧夕颇感不适，随意问了句：
    “白芷呢？”
    汀玉侧身看了几眼伺候的丫鬟，敛眸俯在陆妧夕耳畔。
    “太太，白芷被我派去准备些药物了。”
    陆妧夕眨眼：“什么药物？”
    汀玉粉唇翕动，张张合合，极其轻微的声音还是入了陆妧夕的耳中。
    终于，陆妧夕闪了闪明眸，端起茶几上的清茶呷了一口。
    “汀玉啊，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她笑着打趣，汀玉压笑不语。
    汀玉等人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没能力的早就被打死在陆府那肮脏的后院了，能留下并且陪伴她到孟府的都是有绝对本事的丫鬟。
    换了无数次丫鬟，也死了不少人。
    唯独汀玉与白芷一体，一次次被留了下来。
    而落槿与秋桑略输汀玉一筹。
    至于白芷抱着汀玉大腿往上升的，陆妧夕最是偏爱她的赤诚与忠心耿耿。
    “汀玉，你有想嫁人吗？日日伺候我们母女，倒不如自己做个主子。”
    汀玉今岁二十有七，比陆妧夕大了四岁。
    “不，太太，奴婢就伺候着你们。”
    不知为何，汀玉想起了那日当今天子晋徽帝望向自个太太的视线，她无声掩笑，拒绝了陆妧夕的好意。
    说不准，往后自己可以成为个“大官”呢！汀玉想。
    午后
    昨日没见到金氏，今日再次又来了一趟的孟氏族老们终于见到了金氏。
    就连孟时淮都向礼部告了假，特意回到府上。
    陆妧夕身为一个孟府未来的主母，自然也要进来一叙。
    一见到金氏大摇大摆进来，这些老头们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顷刻炸了起来。
    “……金莲花，你是如何管教你的女儿的！竟然能做出这些荒唐可笑的事！说出去不怕惹了一片笑话！”
    “莹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打了郑府的嬷嬷，又是打了蒋府的姑娘，甚至还在殿前失仪被陛下赐了五个板子？！”
    “天啊老天无眼，若是孟焦知晓你如此败坏孟氏的名声，可是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哪个好姑娘会如此？！啊！整个汴京就只有你的闺女这样！”
    “唉，孟氏姑娘的名声一片尽毁。前儿媒婆都不做孟氏姑娘的婚嫁之事了！”
    ……
    六个族老你一言我一句，语气更是一句比一句加重，就差指着金氏的鼻子骂她是扫把星了。
    金氏原先还有些心虚。
    毕竟到底有些不光彩。
    为了给自己装面子，这才进来时无所畏惧大摇大摆。
    哪里知道一个个死老头骂她骂得这般过分，连死去的男人都被拉了出来。
    “大堂叔，小妹不是有意的。那郑府的嬷嬷下手狠毒，硬是打了小妹好久，小妹这才反手。至于那蒋府姑娘更不必说了，性子嚣张跋扈，次次挑衅小妹，这才有了殿前失仪一事。”
    “小妹这些日子来闭门思过，很是悔恨自己的鲁莽之举。”
    孟时淮苦口婆心好生劝导这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听到他的话语，陆妧夕低头压着唇瓣边的笑意。
    闭门思过，那确实有。
    但是据她所知，那胃口是一次比一次好。
    昨日还特意吩咐灶房的人做猪肘子呢！
    陆妧夕就这么看着孟时淮又是低声下气又是好言相劝，又是保证又是悔恨的，这才让几名族老的脸色好看了些。
    过分的包容，是伤害。
    会毁了这个人，也会毁了这个家族。
    可惜自己讲过无数遍了，丈夫不以为然。
    眼见六名族老的脸色好多了。
    “金莲花，淮哥儿还是很不错的。你养出的儿子女儿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中一个族老白发苍苍，冷笑问道。
    倒也不求金氏的答复，只是让她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就在这几名族老发牢骚斥责孟时莹的愚蠢时，金氏彻底忍不住下去了。
    “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玩意，整日里就会用嘴是吧？怎么不用嘴去吃屎？！除了会骂我的女儿还会做些什么？！”
    “曾经我带着淮哥儿与莹姐儿吃不上饭的时候，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在哪？怎么不见你管管我们吃饭？！”
    “如今倒是好了，看到淮哥儿逐渐有本事，这才一个个舔着脸贴上来！”
    “还敢说我的女儿？！我跟你们说，我的女儿最好的！不是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能议论责骂的！”
    “我呸！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啊？！”
    金氏双手叉腰，面目狰狞，大骂出声，口中的唾沫飞溅。
    陆妧夕不动声色挪了挪。
    可得仔细着不要沾到了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