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周围的公公以及宫女们的目光都是若有似无，无一不在等着陆妧夕的反应。
孟容祯小心贴近陆妧夕。
“娘？”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贵人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落了下来。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孟夫人这么舍不得？”
“本宫还听说孟夫人与孟大太太不和，冲撞了孟大太太，原先还有些不信，现在想来，这是无风不起浪啊。”
“更听说外头的人议论孟夫人嫡母偏心嫡女，没管教好庶出的。”
“可是依本宫来看，清源王氏出来的姑娘不应如此。”
“也不知若是这外头流言再多传几日，可否是火上浇油，让清源王氏的人亲自出面指责陆二太太？”
让清源王氏的人去指责陆二太太？
那不就是让王氏里德高望重的人斥责陆妧夕的嫡母吗？
那不就是意味着嫡母的脸面彻底被踩在地上？
陆妧夕几乎不敢想，如若是这样的话，姨娘又会被王氏如何苛刻虐待？！
上蹦下跳的心忽然失重，嗖一下从万里高空坠落下来，如同摔碎一地的琉璃，扎进肉里，冰冷刺痛。
苏贵人。
曲江苏氏的人。
亦是大舅母苏芙母族的人。
她自然也清楚王氏的为人，也清楚王氏是如何厌恶自己，如何厌恶姨娘。
她自然清楚自己在陆府真正的地位，以至于她毫无顾忌。
更何况一个孟府，苏贵人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陆妧夕缓缓掀起眼皮，漆黑的双眸一片暗沉如夜。
最终，她扯了扯嘴皮，揽过孟容祯的小身子，与她说这所谓的小马游戏，以及她即将要扮演的角色。
身边的五皇子眼见此事有望，欢喜得咧嘴大笑。
前方的三公主紧紧攥着手心，不顾舒嬷嬷的阻拦上前一步。
“我要告诉父皇，你们欺负容祯。”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微变。
苏贵人的宫女们上前又是哄着她说这是玩闹，又说这个游戏很是好玩，这才让五岁的三公主逐渐松开了手。
“当真？”
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吗？
看见好些人都在笑着颔首，三公主的心才放了下来。
吓死她了。
她以为她们都在欺负容祯。
不多时，孟容祯总算听懂了陆妧夕的话。
她努力扬起笑容，不让陆妧夕担忧，乖乖放下手心的小皮鞭，然后深吸一口气双膝下跪，双手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五皇子乐了。
几下就跳上了孟容祯的后背。
力气之大，震得孟容祯没控制好自己的手，双手一下往前滑去，粗粝的地面滑得孟容祯两手即刻泛起血丝。
而早有准备的宫女们扶好五皇子，唯恐他跌了下去。
孟容祯双眼瞬间便红了。
豆大的泪水砸到地面上，溅开小水花。
可是她不敢哭出声音。
手手好痛。
陆妧夕心痛难忍。
贝齿在唇舌间咬出浓烈的血腥味，痛意剧烈撕扯着陆妧夕的心。
苏贵人脸色淡淡。
“这才多久就起不来了？桓儿早产，身子较弱，自然没什么力气，孟姑娘未免太娇弱了些。”
孟容祯用尽力气想要起来，可是后背上乱动的重量不容忽视，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手手好痛。
呜呜呜呜呜呜…娘，好痛。
三公主总算看出不对劲了，她又想上前，可是这次却被舒嬷嬷死死拽住，她仰头去看舒嬷嬷的脸色，发现舒嬷嬷的眉心紧蹙，脸色难看。
她被吓到了。
最终只能低下头，不吱声。
孟容祯再次用力，这才好不容易一点点挪回了两手，捋平了身子，让五皇子坐得牢牢的。
石砖地面上摩擦出的血迹终究还是晕开了陆妧夕的泪水。
她的心要碎了。
可是姨娘怎么办？
姨娘的身子孱弱，抵不住王氏几次折磨啊！
孟容祯动了动，挪着身子一点点向前。
五皇子不满她如此慢，又是起来坐下来回乱动压着孟容祯的腰，又是伸手拍打孟容祯的脑袋。
力道一点也不轻。
终于，随着五皇子又是一声拍打，孟容祯哇一声哭出声来。
“呜呜呜娘…”
陆妧夕忍不下去了，她猩红双眸，瞬间起身，直接抱起五皇子放到地面上，之后就是两手抱起孟容祯到自己怀里。
“容姐儿不哭不哭，容姐儿真勇敢。”
见状，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五皇子即刻哇哇大喊大叫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好似被什么人打了一般。
苏贵人脸色骤变，顿时沉了下来。
可是不过几息她又恢复如常，柔和的声线里布满冷意。
“还真是娇贵的女儿家，玩点游戏都不成。”
“孟太太你可知你冲撞了桓儿！若是桓儿因为你的行事粗鲁而伤了身子，你该当何罪！”
“你还不给本宫跪下！”
被陆妧夕搂在怀中的孟容祯努力咬着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来。
是容姐儿没用。
对不起娘，是容姐儿没用。
闻言，陆妧夕抱着容姐儿跪了下来。
“回贵人，臣妇抱五皇子时动作很轻，不会伤到五皇子，请贵人放心。”
苏贵人微笑：“你说轻那就是轻了？本宫还说见到你如此蛮横无理，才叫桓儿伤着从而大哭不止。”
“本宫没听到声音，你起来再跪几次，直到本宫亲耳听见你跪下的声音！”
陆妧夕抿紧了樱唇。
周围几个公公上前，大有陆妧夕不动，他们压着她跪下去的气势。
琉璃般清亮的眸子中出现了苏贵人冷笑的倒影，清晰得可以印入心中一辈子。
“砰”一声。
“起来，本宫还是没听见。”
五皇子的哭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而是站在苏贵人身边扬起下巴看着她们下跪。
“跪跪跪！”
他满意得拍拍手。
又是“砰”一声，又是“再跪一回”。
期间，陆妧夕抱着孟容祯几乎起不来身。
双膝疼痛难忍，这份痛意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肆意在大脑中膨胀炸裂。
痛。
终于，这一次陆妧夕没能站起来，跪在地面上浑身无力。
即便她已经精疲力尽、脸色惨白，就连呼吸都是粗喘，但苏贵人还是不满意。
奈何，突如其来的一句怒吼震得场面一时寂然。
“你们在做什么！！”
孙永福尖细的声线吼得仿若方圆百里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