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成帝独独偏爱怀阳公主，爱女如命。
    在位期间，挑选了无数位驸马人选，奈何都没有中意的。
    再后来……
    先太子等人起兵要推翻兆成帝的统治，后被十一皇子尉迟璟等人率兵镇压反杀。
    十一皇子尉迟璟登基的第一年，怀阳公主便自作主张嫁给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将，后来这位小将远赴青州任职，怀阳公主也跟随着去了青州，多年不曾回来。
    如今，天子寿辰，驸马爷没有回来。
    结果，是怀阳公主起了分离的心。
    不是和离，是休书。
    陆妧夕猛然抬眸，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适才她听错了，以为是和离书。
    天家公主，普通人自然没有休弃的资格，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敢休弃公主，无论公主犯了什么错。
    从古至今，和离的公主都是鲜而罕见的，更何况是主动给驸马休书的公主。
    “公、公主？”
    陆妧夕无神呢喃出声。
    一瞬间，丰富而充沛的种种情感顿时涌现在心中，在心中奔腾冲撞，搅得原本平静如镜的心湖掀起巨大涟漪，泛起滔天巨浪。
    “怎么？本宫不能给他休书吗？”
    “本宫乃大晋皇帝的胞妹，给不了区区一个驸马爷休书吗？”
    怀阳边说边笑，语气散漫含笑，似是随意说说，没放在心上。
    但里边的含义在场的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青石睁着大眼，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细细竖起耳朵。
    好一会儿，陆妧夕才摇摇头：“不，您是公主殿下，自然能给驸马爷一封休书。”
    没有反驳。
    没有看不起。
    没有问询缘由。
    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认可。
    怀阳弯唇一笑：“本宫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孟夫人比本宫想象的更有魅力。”
    “噢，对了，本宫不想唤你孟夫人，本宫唤你的闺名可好？”
    要是让尉迟璟听见了，只怕会给自己摆冷脸。
    公主要想要唤自己的闺名。
    而不是孟夫人。
    不是孟时淮的夫人。
    陆妧夕长卷的睫羽微微颤动，好一会儿才轻声回道：“这是臣妇的荣幸。”
    怀阳接着自顾自道：“即便本宫没有一儿半女，但本宫也不允许他去碰别的女人。”
    “既然他有胆子碰了，就要做好被本宫休了的准备。”
    成婚八年，怀阳公主无一儿半女。
    简直是惊世骇俗的话语。
    这与大晋传宗接代的想法全然不同。
    驸马碰了其他女人，那也该被休。
    即便怀阳公主没有诞下任何孩子。
    若是让京中那些顽固迂腐的臣子知晓了，还不知会议论斥责公主些什么。
    大抵是毫无度量、极其善妒的公主，不配享公主之荣，给大晋皇室蒙羞诸如此类的诛心言辞……
    这与陆妧夕自小看的女德女戒更是截然相反。
    此时此刻，在场几人百感交集。
    几个丫鬟捂嘴大惊。
    青石反之大喜。
    陆妧夕低垂着眉眼，怀阳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
    许是震撼占了多数。
    至于其他的，怀阳并不在乎。
    “好了，本宫闲来无事多聊了几句，你也别放在心上。”
    “人要想做成一件事，要么自己有资本，要么就是背后有倚仗。”
    “我们既然不能科举上朝、不能洒热血在战场上从而实现目的，我们就该利用好所能利用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陆妧夕，你以为本宫说的是与不是？”
    话落，女人抬眸，与笑语盈盈的怀阳两两对视。
    矜贵倨傲的怀阳公主笑得肆意张扬，舒扬英气的眉眼间与一人有着几分相似，只不过那人偏向冷淡些，看得陆妧夕一时晃了神。
    话中有话。
    只是话中，是哪些话？
    不等陆妧夕深思，怀阳又抛出了个新的话题。
    “听说府上有位姨娘身子有喜，如此倒是要恭喜你，几个月后又要做母亲了。”
    是林姨娘。
    话题跳得太快，思绪会在那一瞬跟不上去，从而导致了人会在眨眼的功夫间暴露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寂然。
    无悲。
    无喜。
    怀阳扬起了意味深长般的笑容。
    两人又稍微聊了几句，怀阳这才放陆妧夕走。
    离别之际，已然是临近夜幕。
    三公主满是不舍的挥挥手，目送着孟容祯离去。
    容妹妹，下回你还要来找我玩。
    怀阳略微弯下腰摸了摸三公主的脑袋，“既然这么喜欢她，改日便再让你们聚聚。”
    三公主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尽欢喜，用力的点点头。
    “谢谢小姑姑。”
    晚风再起。
    日落西斜。
    怀阳就这么看着陆妧夕他们沐浴在红霞万丈的日光下，渐行渐远，逐渐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
    风过树梢，带走了麻雀与喜鹊们的欢叫。
    簌簌的树叶轻响清脆、悠扬、飘飘荡荡，连接起晚霞与初月，扩展到天的深处，或地的尽头。
    不知何时，三公主环抱上怀阳的大腿，抱的紧紧的，始终都没有收回视线。
    直至彻底见不到她们的身影了，这才恍然一惊，跳到了舒嬷嬷身后，不敢看怀阳。
    怀阳似乎并不在意。
    “本宫点到即止。”
    “聪明人还需再想想，再多深思，多经历一些事，自然就会豁然开朗了。”
    陆妧夕似乎对孟时淮无意了。
    但是她对尉迟璟显然更没有意思。
    虽然不清楚尉迟璟对陆妧夕的新鲜能维持多久，但若是能在这个期间内讨得想要之物，这不是最好的吗？
    要不然尉迟璟薄情起来，陆妧夕也太可怜了些。
    唉。
    一晃眼，她都快是半老徐娘，这时光啊过得还真是太快了些……
    怀阳笑笑，弯腰抱起略显抗拒的三公主，似是微怒，似是好笑：
    “你怕本宫做什么？本宫是会吃了你？”
    此话一出，吓得三公主顿时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缩在怀阳怀中。
    没有娘的孩子，尉迟璟也不知多疼爱她一些。
    还真是镌刻进骨子里的冷血。
    “青石，传膳吧，同时你下去用膳吧。民以食为天，别饿着自己了。”
    青石恬静跟在怀阳身后，抿着唇摇摇头。
    “不，奴婢要伺候公主，等公主用完了，奴婢再去吃点。”
    “民以食为天，奴婢以公主为天。”
    不得不说，这样的言辞确实取悦到了怀阳。
    “好好好，那我也不撵你了。”
    青石眉开眼笑着溜到外头去令丫鬟传膳去，脑海里都是公主的‘我’字，笑颜如花。
    公主与孟夫人的话，她没听懂。
    但是她希望孟夫人能听懂，这样就不会白费了公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