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春寒料峭，略带清寒的春风轻抚，吹拂过大地上的每一寸肌肤，带走了残冬的凌冽，带来了新年的一年的希望。
御花园里的百花陆陆续续长出新的芽孢，将会在不久的以后长满枝头。
柳树下的嫩绿的丝绦，被清风一吹，落入解冻的湖水中。
各色水禽都在湖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
“殿下，仔细着些。”
落槿等宫女小心跟在孟容祯身后，随着她的脚步在御花园里到处乱窜，不时溜着水禽，就是逗着小孔雀。
见着女儿这般欢喜的模样，坐在亭子下的陆妧夕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笑容。
她偶尔会把视线落在到处嗅着花草的奶狗身上，欣慰的见着它与女儿一起逗着那些水禽玩。
“哎哟，巧了，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贵妃娘娘。”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贵妃娘娘。”
闻声望去，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苏答应与五皇子，两人行礼姿势中规中矩，叫人也找不出问题来。
陆妧夕眉眼的笑意缓缓落下。
“起来吧。”
将近大半年没见到五皇子，再次见到，陆妧夕不免眉头一紧。
五皇子今年应当是四岁了，可是看上去弱不禁风，清清瘦瘦的，脸上、唇上都是苍白。
孩子的记忆是很短暂的，以至于五皇子再次见到孟容祯时，他根本没有认出孟容祯，只听母亲说这个女孩亦是父皇的一个公主，叫自己不可放肆无礼。
苏答应自顾自坐在陆妧夕身边上，松开五皇子的手，放任他脚步不稳的朝着孟容祯过去。
说来也巧，孟容祯看到小小只的五皇子一步一踉跄过来后，也眨巴眨巴眼睛。
不认识。
“一起玩。”五皇子被苏答应裹得严严实实，奈何手一伸出就是干巴巴的没肉。
汀玉一个眼神过去，落槿瞬间了然。
几乎在一瞬间，落槿就注意到汀玉，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小心跟在孟容祯身后。
看来五皇子与殿下有发生过什么事。
苏答应撩起眼皮，水汪汪的杏眸含笑望着陆妧夕，唇边笑意不显。
“想当初，嫔妾与娘娘第一次相见也是在宫里。”
陆妧夕：“是啊。”
话落，陆妧夕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望着孟容祯的方向，显然没把苏答应放在眼中。
见状，苏答应磨了磨后槽牙。
心中的怨恨在见到陆妧夕这般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的神情后几乎达到巅峰，好似自己就是个笑话的跳梁小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无论是什么挑衅，眼前的女子都不会在意自己。
“娘娘承宠这么久还没有好消息传来，是不是让太医们把个脉求安心比较好呢？”
看到苏答应这张脸，陆妧夕实在没什么耐心。
“你很吵。”
话音一落，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苏答应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连表面的面子都不做一下，直接冷眼说自己吵，这几乎就是把苏答应的面子踩在地面上。
怒火窜起来。
可是不得不压下来。
良久，苏答应才接着开口：“娘娘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这恩宠啊来的快去的也快，说不准往后娘娘会后悔今日之举。”
陆妧夕没接话。
许是见到陆妧夕被自己的话堵得一声不吭，苏答应的气势越发起来，加之她骤然想起前几日天子来自己宫里时的模样，身上略微凸显出的红肿蔓延到手背上。
念及，苏答应更是气得心绪不平。
“娘娘，娘娘怕是根本不在乎陛下吧，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吃下栗子呢？”
偶然得知天子不能吃栗子，是苏答应在多年前时无意听孙永福提起，而她记了这么多年。
陛下既然不能吃，想必也不会主动吃，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宸昭宫食用下栗子，许是用膳时吃到。
陆妧夕就是个蠢的，竟然不知道膳食里不能有用栗子做的食物吗？
听到苏答应这句话，陆妧夕终于转身看了过来。
苏答应没忍住翕动嘴唇呵斥陆妧夕：“娘娘陪伴陛下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娘娘怕不是根本就没有用心伺候陛下吧！”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就是不喜欢陛下呢！”
这句话落下，陆妧夕的眉眼明显一厉。
“本宫喜欢不喜欢陛下不是你碰一下上下嘴皮子的事，与其关心本宫的事，倒不如多把心思落在五皇子的身子上。”
苏答应脸色猛然一变：“你！”
陆妧夕冷笑：“本宫不希望入宫后的第一个耳光用在目无尊卑的你身上！”
终于，苏答应强忍下怒火，僵硬着脸站起来行了个礼后就带着五皇子离开了。
其他宫女站在亭子外，对于亭子内交谈的内容也许听的见。
汀玉不解陆妧夕的反应。
“娘娘？”
娘娘适才怎么回事？
汀玉就站在陆妧夕身边，因此她听到陆妧夕极其轻的声音：“祸从口出。”
这宫里有多少人是陛下的眼目，而她与苏氏说的话又会不会被某个耳目听去然后传到陛下耳中，届时，天子又会怎么想呢？
帝王生性多疑。
不过呼吸间的几个起伏，汀玉就听懂了陆妧夕的弦外之音。
她抿了抿唇，不小的眼睛始终注意着身边的主子。
不知过去多久，似是过去几个瞬息，又似是过去几个世纪。
汀玉想了很久。
最终，她微微弯下腰，附在陆妧夕耳畔。
“娘娘，那一日，有个弓箭手射出了一支独特的箭矢，在空中炸开花火。”
“后来，孙公公与奴婢说，上一次于空中射出这支箭矢已经是九年前，九年前陛下举三州与汴京的兵力围住皇城时。”
“是以，当那支箭在空中炸开时，就是京中三大军营倾巢齐出包围住陆府的信号。”
是以，陛下对您确实有几分真心。
陆妧夕沉默着，半柱香后才低下头叹息道：
“我当然知道。”
鬼使神差的，陆妧夕竟然诡异般、破罐子破摔般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伪装不下去时，天子会是怎样的神情与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