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启瑞没有告诉顾文萱的是,在昨晚他和白景洲到处派发给街坊邻居的谢礼时,白景洲就已经一脸自豪的和宁启瑞讲了,顾文萱是他未婚妻,是要和他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这孩子年纪还小,还没有开情窍,但白景洲的表情和语气却让他无比确定,顾文萱是白景洲最珍视的人。
宁启瑞本就下意识地畏惧气场十足的顾文萱,在意识到她是最能影响到白景洲的那个人后,他在顾文萱面前就更谨慎小心了。
顾文萱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人害怕的一天,她冲白景洲投去满是无辜的一个眼神。
白景洲忍俊不禁,无声说了一句,“不怪你。”
他未婚妻虽然武力值高,但性格和人品却都好得很,等宁启瑞对她多一些了解,再面对她时,心情肯定就会从惧怕转为敬重和崇拜了。
两人没有带着宁启瑞直奔镇上的宁家宅子,自从宁启瑞失踪,宁启瑞爹娘就带着他哥哥和弟弟住到了位于镇子一角的榨油坊。
榨油坊屋舍简陋,周围又没有菜市场、商铺之类的地方,能够很便利的买到生活所需,但榨油坊有一个位于镇子中心街区的宁家宅子无法比拟的好处——这儿离那两个老的足够远。
白景洲的舅舅宁达、舅母文三娘心里都记恨着自私自利的那两个老的,尤其是直接导致了宁启瑞失踪的那个恶毒老婆子,但碍于孝道,他们却又不能对那两个老的做什么。
就连得以数年如一日的躲在榨油坊,远离让他们看了就恶心的那两人,他们都是托了宁家隔壁那位王奶奶帮他们澄清真相的福,不然街坊四邻肯定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的。
“就是这儿了。”白景洲跳下马车,指着院门大开的榨油坊对宁启瑞和顾文萱说,“我先带启瑞进去,文萱你稍等片刻。”
白景洲并不打算在榨油坊久留,他们买的东西太多,他打算让马车直接把他们送回村子。
把准备送给自己大舅一家的一坛酒、一盒面脂、一包酥糖、一匣子点心拎在手上,白景洲示意宁启瑞跟他一起进院子。
宁启瑞近乡情怯,迟疑着半晌未动。
听到动静的宁达撩开门帘走出屋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白景洲身侧的,那个他原本应该觉得陌生,但却在彼此视线对上的那一瞬,让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叫嚣的孩子。
“他、他娘......”宁达先是低声喃喃了一句,然后又冷不丁拔高音量,“孩儿他娘!你、你快出来!”
被他一嗓子喊出来的,不仅有他的妻子文三娘,还有原本在后院忙活的他的大儿子,以及原本在打着帮忙旗号,给他大儿子捣乱的小儿子。
三人前后脚冲到宁达身侧,然后又很快一起被站在他们对面,与他们遥遥相望的那道人影吸引去了所有视线。
白景洲上前一步,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大舅、舅母、表哥、启安。”
四人这才注意到,那人身侧竟还站着个白景洲。
宁达用力揉了把脸,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大门口。
文三娘母子三人跟在宁达身后,全都下意识拿出了自己的最快速度。
“景洲啊,这、这是......”宁达眼圈儿泛红,视线更是只匆匆扫了一眼白景洲,就又牢牢黏回了宁启瑞身上。
白景洲也没有卖关子,“就是您猜测的那样。”
宁达一听,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文三娘更是直接嚎啕出声。
她冲到宁启瑞身侧,一把扯过他右胳膊。
宁启瑞猝不及防之下,袖子被她从手腕处直接撸到肩膀下方,他右臂胳膊肘处的那道细长疤痕,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白景洲眉梢微挑,看来他舅母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辨认眼前人是不是她朝思暮想想要找回来的那个人。
他正想着,就见文三娘又探头看了一眼宁启瑞左耳耳后。
在那里,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小痣,静悄悄藏在宁启瑞头发和耳朵的双重遮挡中。
“是启瑞!真的是启瑞!”文三娘又哭又笑,“娘的启瑞,娘的启瑞......”
宁达父子,包括原本只是身形僵硬、面露忐忑的宁启瑞,这会儿全都在跟着她一起哭。
白景洲自己眼眶也有些泛酸,因为丢了一个孩子,他大舅、舅母这些年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现在宁启瑞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也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下心底积压的那些情绪了,不然以后肯定会坐下病的。
一直到宁家人情绪略微平稳了些,白景洲这才对宁达等人道:“大舅、舅母,表弟找回来了是好事儿,你们该高兴的。”
宁达两口子用力点头,“对,是好事儿。”
这么说着,两口子的眼泪却还是止都止不住。
白景洲心下暗暗叹息,他道:“那你们先慢慢叙话,我回家一趟,把这事儿跟我爹娘说一声。”
宁达连连点头,“是该跟你爹娘说一声。”
为了帮他们找孩子,白崇每次出诊、出门,都会和相熟的人打招呼,让人家帮忙留意年纪、相貌符合的孩子。
虽然每次有了符合他们所说特征的孩子,他们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归来,但白崇付出的心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更别提宁启瑞刚刚失踪的那段时间,以及后面他们每次出远门找孩子,他们可都是直接就把大儿子、小儿子都给丢到宁翠芝的眼皮子底下,托她代为照顾了。
亲戚做到白崇和宁翠芝这个份上,真的已经很够意思了。
宁达四人保持着牢牢围绕在宁启瑞身侧的固定队形,用一副生怕自己眨个眼,他就会再次丢了的架势,送走了白景洲和顾文萱乘坐的那辆马车。
感受到家人对他发自内心的接纳,宁启瑞原本的紧张和忐忑,慢慢就也消散了。
他任由家人簇拥着他,把他带回房间,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被丢下之后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