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略一思忖,“咱们老白家可不兴磋磨儿媳孙媳的那一套,景泰他媳妇儿虽是晚辈,但她受的委屈,咱们老白家得给她、给亲家一家一个说法。”
白里正点头,“理应如此。”
有错就认,就去弥补,如此反而显得他们白氏一族处事公正、磊落坦荡。
柳氏却是说起了有关王氏的处置问题,“王氏牛心左性到今天这个地步,和我们一家一直没下狠手掰正她也有关系。要我说,休倒是不必立刻就休了。”
王氏猛然抬头,她没想到,柳氏竟会为她求情。
然而她高兴了还不到两秒钟,就听柳氏又说:“但她做错了事,惩罚却是必须要有的。”
王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暗骂了一句“老虔婆”。
柳氏早就看透了王氏是个什么玩意儿,如果不是为了孙子的心情、孙媳的名声,她才不会为这个又蠢又毒的妇人求情。
她道:“我是这么想的。她无缘无故骂了亲家一家,亲自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肯定是免不了的。”
蠢妇不是觉得儿媳是晚辈可以随意拿捏么?那就让你去给无辜被殃及的亲家一家道歉,自己说出自己做的那些不当人的事儿,就看你届时丢不丢脸。
白里正和两位族老齐齐点头,“可行。”
“至于我这孙媳妇,她是晚辈,没有让她婆婆给她道歉的理,可这委屈她也不能白受。”柳氏说着朝白峻招手,“你拿五两银子给景泰,让他去县城给他媳妇儿买件首饰,再买两块好布做新衣裳。”
王氏眼睛都气红了,自从白峻不再让她管家,她别说五两银子了,就连五钱银子她都没有摸到过,黄氏这小贱人凭什么?她凭什么?
然而柳氏话还没说完呢,她道:“黄家那边你也买份厚礼,夫妻一体,你媳妇儿犯的错,你这个做男人的也得跟她一起担着。”
白峻点头应下,“好,都听您的。”
王氏一听,一颗心疼的就好像被谁生生剜掉了一块似的,她顾不得再装孙子,脱口来了一句,“不行!我不同意!”
柳氏哦了一声,“那你是宁愿被休?”
王氏顿时卡壳了,她当然不愿意被休!
柳氏冷哼一声,“这个家都要被你折腾散了,你却还是一点儿要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也怪我,总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想给你脸,也得给我两个孙子脸,不然何至于把你惯得这般猖狂。”
她对白峻道:“等秋下景鸣媳妇儿进门,你就给他们两兄弟分家吧。”
不然就王氏这个折腾法儿,她大儿子家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被人看笑话。
白峻点头,正要说话,王氏就已经大吼出声,“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那你就现在拿了休书滚回你娘家!”白峻不等柳氏开口,就已经黑着脸吼了王氏一声。
王氏被人拿住命脉,心里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恨恨咽下。
柳氏又道:“至于王氏,若她好好去给亲家一家赔罪,那就再罚她打扫半年祠堂,若她再闹什么幺蛾子,不肯去,或者去了却态度有问题,那就劳烦族里出几个人,帮我大儿一起把她送回娘家。”
白里正和两位族老齐齐点头,“就按嫂子说的办。”
柳氏谢过众人,然后又看向已经不哭了的黄氏,“好孩子,到奶奶这儿来。”
黄氏被她拉着手,用满是慈爱的目光看着,心里的那股委屈顿时就又涌了上来。
她想,要是她奶是她婆婆就好了,那她肯定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柳氏拉着她,柔声劝了她几句,“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奶奶还给你撑腰。这次你就当是看在你男人和孩子面上,别再提什么和离回娘家的事情了,成不?”
黄氏边哭边点头,“我、我听奶奶的。”
她松了口,在场诸人不由全都松了口气。
固然她就算回了娘家,白景泰也不至于就一辈子都找不到下家,但这事儿对白氏一族和白景泰到底影响极差。
差点儿成为“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里那个“馒头”的白景洲一家,至此也总算是敢站出来,和他二伯一家一起帮忙善后了。
他们谁也没有搭理王氏,倒是都不见外的,或是去帮着烧水招待里正、族老和其他族人,或是去开解心情不好的柳氏、白峻、白景泰、黄氏、白景鸣,或是故意做鬼脸去逗抽抽噎噎的小妮儿,试图让她重新绽放笑容。
原本应该是这个家女主人的王氏,在这一刻仿佛直接被整个世界遗忘,彻底成了个人嫌狗厌的碍眼存在。
她很慌,然而更让她心里发慌的事情却还在后面。
整理好心情、送走白里正、两位族老和其他族人之后,白峻竟然提出,要把她这些年欠二房的豆腐钱、她娘家人这些年欠三房的药钱都给补上。
二房、三房的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但白峻却坚持要给。
他红着眼圈儿对自己两个弟弟道:“你们若不是看在大哥和你们两个侄儿的面子上,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王氏和她娘家人占便宜?你们顾念兄弟情义、爱护自家侄儿,大哥感激你们,可大哥不能也变成他们那种没脸没皮的人。”
白崇和白崎一脸为难,他们不想要自家大哥的钱,可这个年代的人都很看重脸面,白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
“大伯,您跟我过来一下。”白景洲主动站出来,伸手把白峻拉到院子一角,如此这般低语几句。
白峻背对着大家,众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变化,只能看到白景洲说完话大约十息时间后,白峻先是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又幅度很小的冲白景洲点了下头。
白景洲于是又把他拉回到众人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和自己爹、二伯说了一句,“好了,我已经说服大伯了,他不会再给咱们两家钱了。”
白崇和白崎都很高兴,但比他们更高兴的,却是依然被大家无视着的王氏。
她理所当然的想着,“算你们两家识趣儿!”
“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还不到祠堂里去?”一声充满嫌恶的呼喝声,冷不丁打断了王氏的暗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