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太监小松敲响了褒可青住处的房门,看到门后褒可青明亮疑惑的眼神,小松恭敬地说道:“是珍妃李宛蓉派人过来传唤,说是要您去一趟春霞宫”。
看着褒可青依旧迷惑的眼神,小松想了想说道:“这个珍妃是个机灵人,这两年来颇得盛宠,可青公公不可得罪啊”。
“好,小松,那杂家便去趟春霞宫,如果这边有事你跟谢大监说下”,褒可青点了点头说道。
看着褒可青离去的背影,太监小松转身向养心殿走去,及时将这个情况汇报给大监谢绍通。
谢绍通听他汇报完,沉思了下,说道:“派人在春霞宫外接应,如果有事立马回来禀报”。
“喏”,太监小松领命退出,赶紧下去安排。
谢绍通站在养心殿门口看着小松离去的背影,有些想不通一个受宠的妃子突然传唤褒可青作甚。
谢绍通又看向暗沉的天空,似有大雨的前奏,
“谢绍通”,突然养心殿内传来元狩帝的传唤,谢绍通赶忙小步急速地躬身进入养心殿内。
“陛下,奴才在,您有何吩咐?”谢绍通站定躬身询问道。
“殿外有什么事?”元狩帝放下奏章看向前方几步远的谢绍通。
“回禀陛下,是太监小松前来告知奴才可青被珍妃唤走了,奴才担心可青不知礼数,万一冲撞了贵人,便派小松过去看顾下”,谢绍通恭敬地回道。
“哦?”元狩帝沉吟几息,放下了手上的奏章,站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陛下,是否需要奴才准备御辇?”谢绍通赶忙追上在元狩帝身后询问道。
元狩帝抬起右手挥了挥,自顾往春霞宫走去。
春霞宫内
珍妃李宛蓉侧躺在贵妃榻上,看着殿中站着的褒可青,妩媚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妩媚笑道:“可青公公可真是大忙人啊,本宫一直等了你大半个月,你却迟迟不上门,本宫只好派人前去通传了”。
“是奴才的错”,褒可青闻言,知道珍妃今日是有备而来,心中提起了防备,面上不动声色,双膝跪地认错道。
“既然有错,那便得罚”,李宛蓉看向褒可青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笑了笑,继续说道:“来,走上前来”。
褒可青站起身走近贵妃榻,李宛蓉伸出一脚说道:“本宫甚是乏累,你给本宫按按腿吧”。
“……喏”,褒可青依旧低头不敢多看,伸出双手给李宛蓉按着双腿。
“宫内都说可青公公容姿倾城,今日仔细一看,倒是的确如此”,感受到褒可青突然停住的手,李宛蓉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不过,本宫喜欢陛下那种威武雄壮的”。
感受到褒可青手下的动作继续,李宛蓉妩媚地笑了,看向了褒可青,抬起身子靠近褒可青,放低了声音问道:“可青,你知道为什么本宫独得盛宠么?”
褒可青停下了动作,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了李宛蓉。
李宛蓉得意地笑了下,声音却带着一丝凉意,说道:“那是一个中秋的夜晚,陛下让本宫与其他几名秀女一起跳舞,舞毕后,秀女们站成一排,陛下高高地坐在龙座上让我们抬起头,所有人都低垂眼眸,只有本宫直视陛下,稳住自己的心神,鼓起勇气强装镇定,倔强不失傲骨。只见陛下气宇轩昂,英俊非凡,本宫也一见倾心。”
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讲述,褒可青身体也逐渐僵直,李宛蓉慢慢起身,又将身子靠近褒可青些许,贴着褒可青的耳朵说道:“是不是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那日云意殿,本宫便瞧出了端倪,不妨直接告诉你,陛下有次酒醉云雨之时口中念出的是可青二字”。
褒可青瞬间站直了身子,退后了几步,感觉到周身遍骨的寒冷,低头向李宛蓉行礼说道:“娘娘莫再开玩笑,奴才还有要事,先告辞”。
褒可青不等李宛蓉的反应,便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声:“来人啊,快来人,褒可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是想非礼本宫”。
褒可青不敢置信地回头,便见到李宛蓉将自己外衣褪去扔至地上,身上只留薄如蝉翼丝衣。
李宛蓉又抬起双手将头发弄凌乱,退后到床榻内,双手环胸一副被欺辱过的样子。
李宛蓉嘴角有一丝冷笑,届时殿外的宫女及太监跑进来后看到眼前这一幕,褒可青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既然陛下不知道自己对褒可青的心意,那便由自己出手将那份即将喷薄的爱意浇灭在萌芽中。
然后,在李宛蓉睁着双眼看向殿外时,元狩帝带着大监谢绍通大踏步进入春霞宫,身后没有殿内其他的侍从。
元狩帝眉头微挑,到春霞宫时便命令侍从们退下且不得通报,刚才在殿外看到李宛蓉挨着褒可青,后面珍妃又来了一处被人凌辱的戏码,元狩帝就觉得有意思,如果这个小太监真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倒刮目相看了,至于李宛蓉是否真得被凌辱或者受到伤害,元狩帝的内心毫无波澜。
在元狩帝的认知里,褒可青除了一手的好茶艺以及给那个老嬷嬷时不时送自己亲手插花的花盆外,所见所闻皆是褒可青过于的仁善心软,也许这也是自己让他一直留在养心殿伺候的原因吧,偶尔总得留些干净的地方。
“说说看,怎么一回事”,元狩帝平静地向一直低头站立的褒可青问道,至于珍妃是否被侮辱,一个玩意儿而已,自己宠爱是一回事,真说上心那倒也不至于,只是那初次的倔强总让自己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李宛蓉听出了元狩帝直接向褒可青询问,最初进殿看了自己一眼外眼神再也没落在自己身上,李宛蓉的心瞬间冷到了谷底。
李宛蓉擅于观察,心思细腻,知道元狩帝尚未发现或者不想去查明那些心中因褒可青而生起的波澜,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他自己,心已经动了,如何能止住。
李宛蓉挪动腰肢,双脚落地,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薄衣,双膝跪地,一路膝行至元狩帝身前,抬起泪眼看向元狩帝,哀哀戚戚地说道:“妾身见可青公公平常不苟言笑,突然玩心一起,想逗一逗可青公公,陛下可否原谅妾身呢?”
元狩帝依旧双眼盯着褒可青,淡漠地问道:“事实如此?”
“回禀陛下,珍妃童心未泯,奴才也无甚事”,褒可青双膝跪地将脑袋贴向地面恭敬回道。
元狩帝扯起一抹冷笑,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珍妃玩也玩够了,便禁足半个月,至于你这个奴才,罚奉半年”。
元狩帝有些怒其不争,明明可以一举扳倒要陷害他的珍妃,临了却还是说不出口。
站在元狩帝身后的谢绍通皱眉,这个干儿子怎么就这么心慈手软,要不是陛下圣明,今天可能就是褒可青的死期。
“喏”,褒可青低头应道。
元狩帝站起身不再看向褒可青,径直往外走去。
谢绍通不看李宛蓉一眼,走近褒可青,低声说道:“赶紧站起来,随杂家回去”。
李宛蓉看着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春霞宫,内心的酸涩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溢出,眼神里出现了恨意。
春霞宫外,下起了大雨
元狩帝站在长廊下看着廊外面的大雨默不作声,眼神里的情绪捉摸不定。
谢绍通从春霞宫侍卫处取来两把雨伞,一把递给了站立在一旁的褒可青,自己拿着一把走近元狩帝躬身说道:“陛下,现在雨大,奴才这就去唤御辇”。
元狩帝依旧不出声,闻言点了点头。
谢绍通动作迅速地撑开油纸伞向雨中跑去,直至谢绍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你过来”,元狩帝头也不回地突然说道。
褒可青眼神疑惑地看向元狩帝,挪动脚步走近,在距离元狩帝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躬身询问道:“陛下,奴才在,是有何吩咐?”
元狩帝转头看向了躬身等待自己回应的褒可青说道:“随朕前往养心殿”。
褒可青抬头看看长廊外面的雨势,注意到元狩帝一直盯着自己,便低头应道:“喏”。
元狩帝回头径直往雨中走去,褒可青伸手撑开油纸伞紧随其后。
走了几步,元狩帝停住脚步,伸手取过褒可青手中的雨伞,随意地说道:“你个子娇小,如何为朕挡风遮雨”。说完,不理会褒可青有些僵硬的表情,将伞往褒可青一侧倾斜,继续说道:“还不快走”。
元狩帝说完停顿了下,似乎在等褒可青的反应,随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喏”,褒可青低头,脚步迅速地跟上元狩帝。
春霞宫与养心殿一刻钟的路程,但夏宫内殿宇庞杂,道路九曲,褒可青跟随元狩帝前行,一路上竟未碰上谢绍通带着御辇出现。
等行至养心殿,褒可青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明明不长的距离,但那短短的时间竟过得比一年还难熬。
大宫女李蓉站在养心殿外,看见陛下竟撑着油纸伞,再一侧头看去,褒可青竟站在元狩帝身旁,李蓉眨了眨眼睛。
李蓉向前几步,接过元狩帝手中湿漉漉的油纸伞,轻声说道:“陛下,您身上基本都淋湿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元狩帝未作反应,径直往养心殿后殿走去,李蓉蹲身行礼后起身跟上。
褒可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轻抿,打算转身回自己的住处。
“可青公公”,太监小松出现在褒可青身后,轻声唤道。
褒可青看向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小松。
“您一路从雨中走来,也快回去更衣吧”,小松关心地说道。
闻言,褒可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左肩,那里的衣物干燥,褒可青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可青公公,可青公公”,小松见褒可青神态不对劲,连忙唤道。
“没事,杂家先回去了”,褒可青回神,随口回道便转身离开。
“这里有奴才,可青公公好好休息下”,小松在褒可青的身后轻声回道。
但此时的褒可青却是对小松的话一句也听不清了,她感受到了骨子里的冷意。
几日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夏宫太极殿的飞檐上时,一名青年太监站立在大殿前,手舞鞭子,在大殿前甩三下鞭子,这清脆的响声传出几里之外。
年轻的官员们听着那响亮的鞭鸣,脑海里浮现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鸣鞭声传达出高坐龙座上的皇御天下之意。
太极殿内
元狩帝裴涅高坐在龙椅上,薄凉的眼神注视着殿内的一切。大监谢绍通踏前一步,手挥了下拂尘说道:“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兵部主官吴起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臣有本奏”。
“奏来”,大监谢绍通朗声说道。
“臣于昨日晚间收到云滇急报,边关守将杨业回传云滇边境异族有异动,已多与夏军有摩擦”,吴起双手向上,只见其手上有一封密报。
元狩帝右手食指轻敲扶手,大监谢绍通小步快速地下御座阶梯,从吴起手上拿走密报返回御座阶梯上,将密报呈于元狩帝。
元狩帝接过,垂眸看向密报内容,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完,冷笑了一声,说道:“好胆,蛮夷便是蛮夷,顽固不化,吴起”。
“臣在”,吴起高声应道。
“命边关守将杨业密切关注异族异动,命将军韦睿即日起率领三万大军出征云南”,元狩帝沉声吩咐道。
“陛下,臣有本奏”,还未待兵部主官吴起应命,刑部主官梁震出列行礼说道。
“说”,元狩帝坐于主位看向了梁震。
“杨业将军虽说异族多有异动,但小小蛮夷不足挂齿,臣等建议由杨业率领的边军即可收拾”,毕竟涉及了粮草等事宜,刑部主官梁震希望尽量不牵动大军,前两年元狩帝御驾亲征扩展夏朝版图,仅仅多了一城之地便用了至少五年的国库存量,现在与民生息才是第一要务。
“陛下,梁大人说的甚是有理,臣附议”,吏部主官司马高出列行礼回道,战事尽量不要扩大,如果一旦扩大,轻则劳民伤财,司马高更担心的是元狩帝起了兴趣再来个御驾亲征,那可是血流漂杵,民不聊生。
“臣等附议”,除兵部主官吴起未下跪外,其余百官均双膝跪地向元狩帝说道。
元狩帝眼神微动,百官们的心思他很清楚,右手食指继续轻轻地敲击龙椅上的扶手,直到百官中有一些悄悄地抬起头来看向龙座时,元狩帝开口说道:“亏你们读了多年的圣贤书,竟不记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这一次不给异族迎头痛击,后面朝廷如何驾驭天下万民,如何让四海臣服?朕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元狩帝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
回到养心殿内,元狩帝坐在龙榻上,伸出右手揉了揉额头,余光看向那处跪坐在角落的褒可青,放下了手摩挲了手指,突然指向褒可青说道:“你过来“。
褒可青眼神转动,默默抬起头看向了元狩帝,见到他的确在唤自己,褒可青站起身小步快速地走至元狩帝五步远的地方,问道:“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给朕揉揉肩”,元狩帝闭目将身子靠向椅背。
“……喏”,褒可青低头应道,放轻脚步走至龙榻后,伸出两只手放置在元狩帝的肩膀处,开始揉捏。
褒可青清楚元狩帝乃习武之人,虽武艺只是比一般人强些,但自己也要多使点力气。
此时,元狩帝将头仰起,褒可青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元狩帝的长相,的确称得上一句剑眉星目、美如冠玉,然而褒可青只会感慨皇族的基因不错,内心却无一丝波澜。
突然,元狩帝睁开了眼睛,两眼看向了褒可青,褒可青一僵,尚来不及反应时,与元狩帝两眼对上。
元狩帝眼神逐渐柔和,伸出右手准备摸向褒可青的手,褒可青注意到了元狩帝的异样,赶忙后退向旁边站立,双膝跪地低头说道:“奴才笨手笨脚,请陛下宽宏大量”。
元狩帝坐直了身子,刚才的一瞬间他明白了褒可青对他的排斥,他不会爱人,从不知何为喜欢,但这种感觉却不好受,他很是厌恶,看向了案几上的奏折,元狩帝又想起百官们的心思各异,伸手一挥将奏折扔至了地上。
养心殿内的众人赶忙双膝跪地,将脑袋贴向地面,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几息之后,元狩帝恢复了波澜不惊,余光瞥向了褒可青,心思百转,自己既然不喜欢太监,但这个小太监又总是乱朕心神,朕刚才的示好他却避之如蛇蝎,那便派他出去吃吃苦头,让他知道没了朕的庇佑他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褒可青”,元狩帝声音冰冷地说道。
“奴才在”,褒可青及时应道,元狩帝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知道刚才的举动刺激到了元狩帝。
“命你即日起随军出征,担任军事监督一职,不得有误”,元狩帝不再看向褒可青,他希望这个小太监这段时间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喏”,褒可青听清楚了元狩帝的命令,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觉得这是个契机,在这层峦叠嶂的深宫中,即使是只小鸟也飞不出去,只有出了这个深宫,自己才能有机会。
元狩帝不再理会褒可青,继续闭目养神。
褒可青见其没有其他命令了,便悄悄退出养心殿,向大监谢绍通行礼说道:“干爹,儿子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干爹要保重身体”。
谢绍通站在殿外,却听清楚了刚才殿中的动静,眼神复杂地看向褒可青,这个儿子翅膀长硬了,他越来越觉得褒可青脱离了自己的掌心。
谢绍通想到这一点,眼神微拧,伸手想要抓住褒可青的手心,褒可青适时后退一步,低头说道:“干爹,没什么事儿子先下去了”。
然后不等谢绍通的反应,便往养心殿偏殿的住处走去,太监小松一直站立在殿外的角落里,见褒可青要走,向谢绍通行礼,便转身疾步跟上,他明面上隶属于褒可青麾下,平日褒可青没有吩咐时,便站在养心殿外伺候。
谢绍通站在养心殿的台阶上,看着褒可青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得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