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琴声潇潇
作者:风吹帘   好险,差点成了祸国妖姬!最新章节     
    羊渠镇,县令府衙百米外
    “主子,需要奴才亮明身份去处理了这个苟永贵么?”小松站在褒可青身后,低声询问。
    “不着急,他既然这么喜欢粮食,便让他好好地吃完这顿晚饭”,褒可青眼底含霜地看向前方县衙的牌匾,上书:“羊渠县衙”。
    “是否需要告知陛下?”小松不想褒可青过于忧心,也希望借此机会缓和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褒可青回眸,眼底的寒霜尚未褪去,小松瞬间将脑袋低得更低。
    “主子,奴才查看了府衙仓库,今早入库的米粮如数安置在仓库内,尚未被移走。然奴才刚离开时,有四名兵甲推着板车过来似要将粮食搬运走”,陆炳现身抱拳行礼,说道。
    “主子,这是从苟永贵书房内找到的羊渠镇黔首户籍册”,一名暗卫自陆炳身后现身,手捧着三大本户籍册。
    “小松,你们三人各自分头,对着户籍册核查下黔首们的存活情况,一个时辰为限,查到哪算哪,看下羊渠镇百姓们幸存的大致情况,我们在天黑前回到朔州州府”,褒可青果断地下着命令。
    她打算凭着查到的初步线索,告知胡海江此镇的情况,由他接手羊渠镇。
    至于这个羊渠镇县令,他今晚吃进去多少就让他吐出多少。
    “喏”,小松等三人低头领命,各自领着一本户籍册动作迅速地去挨家挨户核对。
    而褒可青则安静地待在马车内等待,她不懂武艺,但也知道自己身边应是还有暗卫保护与监视,否则小松、陆炳如何说离开便离开。
    褒可青撩起车帘,看向那些眼含绝望的老人、瘦骨嶙峋的稚儿。青壮年还能逃难,那这些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天真无辜的稚儿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生错了年代,因为逢不到明君。
    不,就算是那些所谓的盛世,他们也只是活得没那么艰难,盛世的牛羊,末代的猪狗罢了。
    褒可青放下了车帘,缓缓地阖上了眼眸,“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她能再做些什么,便再做一些吧。
    如果事真不可违,便停手吧。然,万一运气好呢?也能如掘井人般再多走一步,便可见到清水了,褒可青安慰着自己。
    远处一名红衣女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力极佳,从车帘处看到了褒可青纠结彷徨的神色。
    “奇怪的人,她之前的智珠在握与此时的茫然徘徊完全不同,这世上也有让她如此为难的事么?”红衣女子疑惑地想着。
    她一路远远尾随着褒可青一行,看不懂褒可青的所作所为,那些本该是朝中大贤、伟岸男儿该承担的责任,褒可青却孜孜不倦地东奔西走,她完全不能理解。
    红衣女子之前一直以为褒可青与那个男子情深意重,日常应是蜜里调油,却不成想褒可青与那男子之间真得清清白白。不为情、不为爱,作为一个女人,她为了什么?
    虽不理解褒可青的举动,她却越发觉得褒可青有趣,这个名叫褒可青的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怪异非常的事。
    “主子”,小松在马车外轻声喊道。
    “如何?”褒可青睁开了眼眸,问道。
    “羊渠镇共三万余人在籍,已查的千余人中幸存的仅三分之一,死亡的人数过多”,小松在帘外低声回道。
    “回程”,褒可青眼神不变地说道,这是她预计的结果,没什么好惊奇的。
    “喏”,随着小松的回应,马车动了起来。
    天边带着薄薄的余晖,暖黄一片。而余晖的另一边却呈青黛色,见到的人感受着傍晚天空的深远,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和安静。
    朔州州府后门,一辆马车停下
    “主子,到了”,小松等了几息,恭敬地撩起马车一侧的帘子,褒可青抬步走出马车。
    “小松,将今日得到的消息和户籍账册转交给胡州府”,褒可青将手搭在小松的手背上,一跃而下后说道,比起板凳,她更喜欢直接跳下马车。
    小松也注意到了她的喜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由着她蹦跶。
    “喏,奴才这就去”,小松低头领命道。
    “主子,陛下已等了许久”,暗卫墨梅突然现身,站在褒可青五步远的地方低头恭敬说道。
    “等我做甚?”褒可青站定,负手看向朔州府衙大门,不看暗卫墨梅一眼。
    “主子,府内已备好晚膳,您看”,暗卫墨梅察觉到褒可青与往常的不同,语气更加慎重地询问道,至于元狩帝的禁足令,他不敢提一个字,打算等方便时由小松代为转达。
    “吃不下”,褒可青落下一句,径直往州府后院走去,进入自己昨晚就寝的房间,反手便关上了房门。
    留下一脸郁结的暗卫墨梅,他觉得这样的差事再来几趟,他便离死不远了。
    院内正中间厢房内
    元狩帝自褒可青进入院落后便停住了手中的笔,细细听着她的脚步声,直至她进了另一间厢房后关上了门,元狩帝将手中的毛笔用力地掷向了写了一半的奏章上。
    瞬间,奏章上出现了一滩的墨渍。
    元狩帝起身,负手看向窗外,静默不语。
    “回禀陛下,主子说吃不下”,暗卫墨梅单膝跪地,硬着头皮说道。
    他就不该接这样的差事,那本该是墨竹的活计,墨竹自昨晚后就说自己肩膀尚未好全,不知为何突然隐隐作痛,自己一时心软接了这个传话的差事,却不成想竟是遭此横祸。
    元狩帝侧眸看向了那奏章上的墨渍,几息之后说道:“叫陆炳滚过来”。
    “喏”,暗卫墨梅如蒙大赦,利落地应道,随即起身向后退出房门,转身去找首领陆炳。
    “奴才陆炳,拜见陛下”,陆炳双膝跪地,将脑袋贴地恭敬说道。能在帝王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现在这俩位主子看似元狩帝强,实则当局者迷,那女主子可不一定就弱。
    但城门外池中的鱼儿却是两边都不能得罪,两边都得伺候好了。
    “今日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五一十讲清楚”,元狩帝抬头看向窗外,那一轮明月又出现在了夜空中。
    “喏”,陆炳自褒可青从出朔州府衙开始讲,一字不落地复述着,即使是自己离开马车的那一个时辰,也叫来守在马车附近的暗卫继续讲述。
    “倒是算无遗策,竟是将朕也放在了她的棋盘中”,元狩帝低低地笑出声,随即轻声地叹了口气说道:“没听你主子说么,她吃不下,那苟永贵却是安心吃完晚饭了。
    你带上胡海江直接去羊渠县衙抄家灭门,听清楚了,朕要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根骨头。顺便将那颗心脏直接剁碎喂了野狗,看看里面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如此胸痛气促”。
    “喏”,陆炳神情一凛,恭敬出声应道。
    夜已深,夜晚的风拂人脸上时依旧有些凉意。
    褒可青早早睡去,梦中的自己在极力地狂奔,躲避着身后巨型野兽的袭击。但无论自己怎么躲避,那野兽都如影随形,无法甩掉。
    就在即将被野兽一掌拍于身下时,褒可青看清了巨兽的模样,那是一只花斑大老虎,有着与元狩帝一样冷血的眼睛。
    褒可青猛地自梦中惊醒,胸膛不住地起伏。
    随即褒可青察觉到身旁有一团黑影,转眸时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辨认出是元狩帝,褒可青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后瑟缩了下。
    “是做了什么噩梦?”元狩帝伸手想要抚摸褒可青的手背,试图安抚住褒可青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然而元狩帝的手即将触碰到褒可青时,褒可青瞬间缩回了手,元狩帝的瞳孔也随之一缩。
    “你在怕朕?”元狩帝低沉地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褒可青下意识地吞咽了唾沫,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暗中那双直盯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与梦中巨兽的眼睛相互重叠,分毫不差。
    两人相顾无言,屋外的风声越发得清晰。
    “褒可青,你知不知道这个天下的主人到底是谁?朕想要它如何,它便如何。而你,除了是朕的心上人,没有其他更有用的身份。如果有一日,你离开了朕,那天下便也变回了它原本就该有的模样。三日,仅三日,你给朕想清楚今后到底以何身份站在朕的身边”,话音落,元狩帝自床榻边起身,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随着房门的阖上,房间内又恢复了寂静,褒可青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自眸中滴落,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了锦被上。
    这一刻,褒可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原本日积月累堆积的踌躇志满被元狩帝亲手撕碎,跌落到了谷底,她失去了方向。
    她以为他看到了,听到了,或许会有改变,只要稍稍改变一些,她也觉得自己做对了。
    但没有,他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依旧能残忍地说出那样一番话。
    褒可青想,元狩帝说得对,她在利用他,且采用的是最“卑鄙”的情感,她在一开始就放纵了他的喜欢,加深了他的依恋,让他满怀希望地等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天。
    褒可青没有预设过收场的局面,回避着不去想,等这一天真地来临时,却是如此的难堪。
    如果她未曾走出大山一步,她便安心地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但她出来了,看到了太多的人与事,看清了夏宫外的不易与艰难。
    她试图用尽自己的力气去推动大夏的船头,让它不要再往那万丈悬崖行驶。
    在她看到希望时,元狩帝却突然在另一边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船头,无情地说道:“这是朕的天下,你不听话,便让它坠落吧”。
    月亮渐渐西沉,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褒可青简单地洗漱一番,走出房门要向院落外走去。
    “主子,陛下说没他的许可,您不得出府”,小松自一旁出现,低声说道。
    “回他话,三日期限未到,我现在要出门”,褒可青站在院落中,看着院落大门说道。
    “……喏”,小松恭敬应道,小步急速地往元狩帝所在厢房内走去。
    片刻后,又回到了褒可青身边,低声说道:“主子,可以走了”。
    褒可青不置可否,直接抬步往外走去,小松和陆炳跟随其后。
    “苟永贵如何了?”扶着小松的手背,抬步向马车上走去,褒可青问道。
    “回主子的话,苟永贵于昨夜被陆炳带人砍杀了,尸骨不存”,小松挑了些不那么血腥又能准确表达意思的字表述着,小松身旁的陆炳低头安静地站立在一旁。
    褒可青在马车内坐下,缓缓地自胸膛处舒出一口气,她在想,三日后自己能否再有勇气直言说出那两个字。
    “主子,今日去哪里?”小松和陆炳分别在马车前坐下,小松侧过脑袋问道。
    “去五河镇”,褒可青说道,她的袖口处有一封信,受人之托,在自己还能自由活动时,将它送到。
    “喏”,随着应和,马车向前走动了起来。
    午时初,马车停了下来,小松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主子,五河镇到了”。
    褒可青撩开马车,抬眸看向正前方的牌匾,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五河镇”。
    只见前方的道路平整,来往百姓虽衣衫简朴,但面庞神情与自己这一路见到的比起来精神许多,这不愧是整个朔州最富庶的地方。
    “小松,先找家客栈用过午膳,再找那张姓人家”,褒可青放下了车帘,说道。
    “喏”,小松继续驾着马车往前行进。
    在一个门面颇大的客栈前停下,小松扶着褒可青跳落马车。
    “客官,想要打尖还是住店,选小的这家四方来财客栈便对了,保证财源滚滚呐”,小二颇机灵地引着褒可青与小松、陆炳三人进了店门。
    “想吃顿饭,你看着上吧,三人的饭食”,褒可青叮嘱道。
    “好嘞,三位客官慢坐,请先用些茶水”,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随即往后厨走去。
    即使是午膳时间,这家客栈大堂内也没多少的人,可见灾情多么影响这家客栈的生意。
    这场灾难里,没有人会不受波及。
    “你们找个地方坐吧,不用管我”,褒可青看着桌上的茶盏,随意地说道。
    “喏”,小松已经习惯了褒可青的风格,拉着陆炳往隔壁那桌走去。如果元狩帝在,那小松便会离得更远些。
    小松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一杯给陆炳,一杯给自己,两个人都安静地喝着。
    褒可青回神,缓缓地伸出手将茶盏端起,靠近自己口鼻时,眼神突变,将茶盏放下。抬眸看向了小松那一桌,只见两人已各自喝完了一杯茶水,褒可青默默地自腰中掏出一粒空心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