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一天之内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周围晋军的驻守情况！”
    阎苍一挥手，两个士兵将易寒押了下去，没有给他再嚷嚷的机会。
    对于阎苍来说，秦晋两国可不是前世的春秋战国时期，哪里来的什么礼仪外交，几句话就想让他们撤军？
    真理只存在于剑锋之上。
    “将军，本地世家族老前来拜见。”
    “叫他们进来！”
    阎苍抖擞精神，他知道对于晋国，尤其是秦州之地，他第一次真正从本地人嘴里了解一个国家的机会到了。
    此次战争能够最后得到多少利益，就看这些‘老秦人’心中对秦国还有多少情分。
    今天一天的经历，注定改变张六的一生，他刚回到家中，想要和家里大人请教关于秦国的事情。
    紧接着就传出来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消息，秦国的军队打过来了，湜乡驻守的两百晋军全完了，校尉也被俘虏了。
    战争！
    这对于张六这等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词汇，晋国曾经发动过几次战争，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外夷，因此张六对于这个词十分熟悉。
    甚至因为自家祖上曾经做过先秦的士卒，父辈都保持着一些军人世家的习惯。
    得去将此事告诉父亲！这是张六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
    只是他还未走进房屋，反而看到一道身影冲了出来，那矫健的身手，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已经五十多岁快六十的老人。
    “回来了！秦军终于回来了！”
    张六无法理解眼前失态的父亲，虽然他记忆里自己的父亲曾经因为秦国的事和兄长争吵过，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想起来。
    就在这一刻，当看到父亲的神情之时，他才想起父亲曾经说的那句话。
    “老秦人血里流淌的是秦人的血，绝对不会背叛秦国！”
    自己的父亲，甚至整个家族都是秦国人？
    张六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就看见父亲将叔叔伯伯全部召集在一起，又给几位在外的兄长去了信，然后在乡里世族老爷的带领之下前去拜访秦国将军。
    这一切都是令张六始料未及的，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祖上是秦国的军官，他的爷爷，父亲似乎都对秦国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叔伯，还有那些只是点头之交的邻居们会有一天聚在一间房屋内，甚至还有这乡里最有钱的老爷。
    他们在激动地说着些什么，仔细一听，似乎都在诉说着前人的故事。
    只是这故事里始终离不开那三个字，‘秦国人’。
    他把目光看向主位上那位年轻得出奇的秦国将军，对方似乎只是和自己的几位兄长差不多的年纪。
    而自己在晋国为官的五兄，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吏，秦国比晋国更重视年轻人，这是张六第一时间心里的想法。
    “此次国家用兵，当然希望能够恢复山河，全取秦州。但是...”
    阎苍看着这一张张激动的脸庞，秦国这个名字在秦州这一片土地上的影响远超于他的想象。
    他只是才攻下湜乡不久，这些老秦人就已经来向他表达了投诚之意，这令他既高兴又不甘。
    “诸位都是秦人，心里对国家有感情，我也不瞒着诸位。秦晋两国差距太大，此次出兵，最好的战果，或许只是一城甚至一地的得失。”
    “而且就目前晋军的反应还不知道到底会打到哪一步，若是超出我们的计划，恐怕此战只能够消灭晋军一部分有生力量罢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为国家立功已是难能可贵之事，将军何故如此沮丧？”
    本以为自己的话一出，众人将会失望，但是阎苍再次低估了这些老秦人对秦国的感情。
    “将军能够领兵攻晋回到秦州这片土地上，国家没有忘记我们这些老秦人，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对！若是老夫还年轻一点，定然要随将军北上杀戮晋狗！”
    “将军...”
    一句句质朴的话语在阎苍耳边响起，让他那早已理智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瞬间有些崩溃。
    这种对于国家的感情，是他很难在秦国本土人民身上感受到的，或者他们也有，但是永远无法像这些身在晋国的秦人表达得那么直接。
    他只感觉喉咙有些哽咽，几次想要发声，可是看着那一张张纯朴的脸庞，那眼里透着的光芒，让他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格外沉重，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些流落在异乡的百姓。
    “诸位乡亲听我说，这里的事情我会如实告诉前将军。若是战争顺利，今后湜乡一定能够回到秦国的怀抱之中。若是此次战争不顺，各位有愿意离开故土随我军南下秦国的统统欢迎...”
    “不愿意离开的，也不要沮丧。我希望诸位能够暂时隐藏自己的爱国之心，等待我们再次北伐，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下一次一定可以全取秦州，复我大秦河山！”
    阎苍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部愣住，口号虽然振奋人心，但是这其中却包含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去留的问题。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而且都是四五十岁，从祖辈开始就在家乡生根发芽，儿孙满堂之人，要离开自己的故土重新开始，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阎苍将自己的计划提出来那一刻，只是希望能够召集一些有志之士南下。
    毕竟秦国的人口太少了了，虽然只是一乡之地不过几千人，但若是有人愿意南下归秦，哪怕十个百个对于秦国而言也是一场胜利。
    张六被阎苍的豪言壮语说得脑子迷糊，他下意识就想说‘我去！’。但是转头想起晋国的严刑峻法，他又停住了。
    要知道晋国的法律可是十分严苛，尤其是对于叛国通敌的罪名，哪怕只是家中一个人犯罪，都会牵连整个家族。
    这一点三个国家基本都相同，只是相比起晋国的高压政策，秦赵两国在某些层面略微有些宽松。
    只是晋国有一点是秦赵两国比不上的，那就是晋国的法律是‘刑不上大夫，刑不上望族。’
    这是前秦王朝末期留下的一条法律，只要不是通敌叛国欺君之罪，其他罪名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有一郡之望的豪族都可以免除刑罚。
    晋承秦制，即使这一法律对国家有不少危害，但是为了安定人心，这也是晋国依然坚持使用秦法的原因。
    只是这些法律条令很显然和张家没有什么关系，对于张六来说，若是他南下投军了，那么张家就完了。
    他那还在郡里做小吏的兄长，估计会受他牵连心底恨死他吧。
    “我张家愿意南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张六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在他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