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月牙高悬,风吹过枝叶带来无边寒凉,一切都沉谧到诡异。
宝丽儿阖目前还不忘给贺玥喂了一碗蒙汗药。
她在贺玥夹着怒火的幽瞳中坦然自若,“虽然你弱的连匹小马驹都不如,可是我还是要防着的,我承担不起你逃跑的责任。”
贺玥昏沉的闭上眼,本该随着昏迷而平静的心绪更加繁苛,她好似溺在一个尸横遍野的战场,金戈交鸣,血污斑杂间她也沾染上止不住的凶戾!
宝丽儿凝视睡着不安稳的贺玥,用手拂了拂她凌乱垂在毯上的黑发,感慨道,“柔弱的中原贵妇,后阙首领有大小两个正房,三个偏房,你怎么能斗的过呢?”
“不成,这会儿真的要睡了。”宝丽儿叫囔着翻转身子,闭目睡去。
…………
后半夜,后阙部落的大部分人早已喝的烂醉如泥,由风部落的人搀扶到帐子里休息。
“那个……”后阙首领脚步虚浮,语气醉醺醺的,靠在石理的身上,一只胳膊被他搭在肩膀上扶着,“那个中原来的贺夫人叫什么名字?”
想到那妇人白玉般的容貌,他用舌尖抵着下颚,笑的谑然。
石理垂头苦笑一下,嘴上却不敢不回,“首领,像贺夫人那样的中原贵妇,名字哪是旁人可以得知的?甚至可能贺夫人都不姓贺,是冠了夫姓。”
后阙首领侧头,扫过石理怯懦的脸,后用手推搡石理一下,嗤笑他,“你们中原人的繁文缛节真是多。”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快速逼近,掀起尘土,连大地都在轻轻抖动!
后阙首领瞬时清醒,望向部落门口,石理也惊愕惶然的抬头!
举目望去,风部落已经被黑压压的铁骑所包围,为首之人穿着银色甲胄,冷戾清贵之余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阴翳,周身笼着肃杀和狠凛!
“你们是什么人!!”
后阙部落和风部落的勇士们纷纷拿着刀从帐里冲出来,掩盖不住的惊慌。
围着部落的铁骑一言未发,高坐在马上,毫无疑问,这是一支从血海中趟出来的军队,后阙首领远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尽头,最少也是一支千人军队。
中原的军队在深冬里不要命的闯入草原干什么?中原的军队不都是由他们的皇帝决定调遣的吗?
后阙首领这会儿什么醉意也都醒了,后阙部落只带了五十人,而风部落算得上勇士的顶天三百人,与中原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相比没有一丝胜算!
陆陆续续风部落的人都被惊醒出帐,然后被铁骑一起驱赶到部落前的空地上。
后续部落里的人就再也不敢出帐,躲了起来,宝丽儿惊醒过后就慌急的用毯子裹住自己缩在帐里的一角,咬着嘴唇,听着外头的声音。
“你们这些中原人要干什么?!”
“我们部落一直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从未得罪过你们!”
“大母,我害怕,救命啊!”
达里儿踉跄的快步躲到石理的怀里,瑟瑟发颤,石理吞咽着唾沫,紧紧抱着她。
他看着军队的旗帜,是大云朝的铁骑,中原最强盛的大云朝!
石理抬眸望了一眼为首的宁如颂,就连忙垂下头,心悸跳着!好盛、好骇人的气势!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在草原上不起眼的风部落,直觉告诉他,与贺夫人有关。
张侍卫得了宁如颂的眼神和一个小兵率先下马,将手中画卷一展,“你们可否见过画中女子?”
懂异族话的小兵将张侍卫的话对着他们重复一遍。
画卷中人云鬓金钗,绫罗宫装,半垂的柳叶眸里悲喜难辨。
这……这张脸分明就是贺夫人的脸!
完了,完了!风部落大长老内心哀嚎,他死死盯着画中的九鸾钗,这可是中原凤簪的一种!
谁能用凤簪,贺夫人到底是谁?!
后阙首领反应最快,他挂上出不了错的笑,双手一摆,“从未见过,如此贵人如果来过部落,我定有印象。”
可惜只有一个人演技好是不够的,在场多的是人用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一切。
宁如颂下马,利剑出鞘,冷光凛凛,映照出他敛着寒霜的双眸。
他甚至扯出一抹满溢着阴鸷的笑,“朕终于找到了。”
“铮!”
骑兵全部下马,统一的脚步声让人打心发怵,他们手中的利剑全部出鞘,向部落的人寸寸逼进。
其中还分出一小队向部落的帐篷冲去,把里面躲着的人都给擒拿出来!
还没等宁如颂用刑逼问在场的异族人,一道激动的呼叫声就从不远处的帐里传出。
一个小兵快速跑出来,手里扯着不敢挣扎的宝丽儿,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陛下!陛下!卑职找到皇后娘娘了!”
小兵疾速跑到宁如颂面前,半跪行礼,“卑职已经逼问过这个异族女子,娘娘被她灌了蒙汗药,只是昏迷但凤体无恙!”
这队骑兵由张侍卫特地挑选出来,大多都懂异族话。
“因为皇后娘娘凤体贵重,卑职不敢稍动,所以只能把这异族女子给抓到您面前来。”小兵起身将宝丽儿推向前。
宁如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异族女子,疾步往小兵指的帐篷里赶去。
心在轰然鸣响,一路上囫囵吞下的畏惧终于在此刻消散些!
宝丽儿突逢如此遭遇,整个人正昏蒙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她被小兵一路在地上扯着,身上疼的厉害。
小兵想着他这次的大功,觑着地上的宝丽儿,心情颇好的半蹲着身子用异族话讲着让她极度恐怕的事。
“你知道被你灌蒙汗药的人是谁吗?她是大云朝的皇后!”
“你和你的部落怕是难逃一死了。”
…………
宁如颂推开帐门,一眼就锁定了昏迷在毯上的贺玥。
他快步将贺玥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腕,吻在她腕上的香灰珠红绳,嗓音低哑,“佛祖保佑,我妻终无恙。”
宁如颂抬手轻抚贺玥的脸颊,她紧紧闭着眼,柳眉轻拧,嘴唇苍白,整个人看着也瘦弱许多。
他内心溢出一股心疼,全然没想过自己如今是何等狼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