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回显听着小关子的话,刹那间起了荒唐之感,明明是他后宅中的事,他却近乎毫不知情,他哪里知道他娘子还起了给他纳妾的心思。
这真是冤了他!那个李小书他现在都不知道长什么样,每次都紧紧垂着头,做个鹌鹑模样,他又不是什么急色之人!
甭管闹成怎么样,这都是后宅的小事,可是由太子亲自过问过就翻了一个天地,白回显必须拿出所有的精力将这件事情摆平摆好了,务必要让太子妃满意。
他弯下腰,顺势给自己擦了擦脑门的汗,“微臣真是愧煞难言,李小书这个婢女蛇蝎心肠,微臣必处理妥当!”
赶紧定罪发卖了去,祸害,真是祸害呀!回去后得寻个得用的放在娘子身边,不能让类似李小书的婢子再接近了。
太子垂睨白回显一眼,嗓音清淡平静,“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白回显就着这个姿态躬着腰退出雅间,最后恭敬的将门给合上。
他看见太子一手持棋谱,一手拿着黑子下在案几上的棋盘上,清俊的面上无波无澜。
他已经加冠,头发都被归拢到白玉冠里,银线绣鹤的青色锦袍让他多出了几分书卷气。
白回显有一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疑问,这样一个冷情薄凉的太子,在政事上手段何等的诡谲骇怖,偏生就在男女情爱上栽了个彻头彻尾。
毫不夸张的说,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就如同天际两端上的人,太子殿下不经意间的漠狠不会割刮到太子妃柔软的皮肉吗?
天色渐暗,到了宫门快落锁的时候,贺玥坐在车舆中,同宁如颂一同回东宫。
她眉眼有郁色,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宁如颂的修长的手指,“我瞧着素灵不会断了提拔李小书为妾室的念头。”
她插手一次,是断断不会再插手第二次的,一次是情分,再多就越了,恐生怨端。
“我不能再管了,家事家事,到底是旁人的事,我横插一手要惹人厌了!”贺玥唉叹一声,将头埋在宁如颂的怀里蹭了蹭。
“夏氏有这个心,也得看白回显愿不愿意收,白回显是个晓事的。”宁如颂不愿看她伤神,抬臂把贺玥搂在怀里,温着语调,“再说,玥玥你想茬了。”
“你觉着夏氏是你的最为重要的友人,你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感上的慰藉,所以见不得她不好,又怕自己横加插手惹了她厌,对不对?”
贺玥点头,垂下脑袋,闷然应是,“是这个理。”
宁如颂很和煦地笑了声,手握着她的手,好似心也连到了一块儿,“可细细算来,她从你身上得到的更多,玥玥,她的好运全部来自于你。”
“聪明识趣的下属我不缺,提拔白回显一是因为他好用,二就是因为夏氏和你的关系,没有你,他们夫妻二人最少还要再蹉跎三年。”
“夏氏为何和你相识以后身体就好了?是因为白回显使用了秘药,而那秘药要辅佐很多的珍稀药材,白回显没有我这一层关系他拿不到。”
“把表面撕开来,夏氏来到云城就是为了和你作伴。”宁如颂叫她大可放心在这一场关系握着主权,“没道理得了这么多好处,还叫你伤心,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没起到让玥玥开怀的作用,反倒起了可笑的性情,瞧玥玥心慈还真就平常心对待了。
贺玥悄悄地用指尖摩挲着宁如颂的手指,依偎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心里的郁闷散了好多。
他的话把夏素灵和她的关系掰分的太清楚,不像好友,倒像主仆了,情感是不能这么分的,一旦这么分,就没趣了!
但贺玥对宁如颂不加掩饰的偏爱有些羞赧,她对宁如颂真的好重要,算了,不去想旁人的家事了,顾念着自己的就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持珏。”贺玥唤他一声。
宁如颂立即应了一声,顺带在贺玥侧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不必糟心那些事。”
夏氏不再讨玥玥喜欢就换一个,在云城会伏低做小的贵女不计其数,远比夏氏会看人脸色,会讨喜。
贺玥变了姿势,跪坐在他怀里,宁如颂紧揽着她的腰,护着她,而贺玥化身亲亲怪,啵唧一口吻在他的脸上,“持珏,你真讨人喜欢!”
其实不是的,宁如颂让所有人畏惧,只单单讨了贺玥一个人的喜欢。
…………
充当着马夫的张侍卫从怀里掏出东宫的令牌,守宫门的官兵立马放行。
东宫的宫人抬了轿撵过来,贺玥和宁如颂从车舆中出来,宁如颂扶她一起上轿撵,前头有宫人持着宫灯照亮着前方的路。
今夜宫中氛围很肃杀,宫道上御林军持着火把来回巡视,时不时有御林军拖着穿道袍的尸体,随意的把所有尸体堆放在板车上。
“上面可有旨?玫宝林该如何处置?”有一个御林军的士兵问道。
另一个人答他,“那又不是这些假道士,她是后宫小主,自然安安稳稳的待在广明宫里,人家现在可正是盛宠在握的时候。”
有大本事的道长们自然有,但都不会因为觊觎靖穆帝给的荣华富贵而进宫。
昏黄的夜色,火把上跳动着燃烧的火焰,还有满地血腥,前些个傲气的道士们都没了声息。
他们既然敢想这个富贵,就得承担可能的风险。
有御林军看见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高声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御林军为首的将领冲着手下比划,板车很快被拉走,朝着宫外去了,约摸是要扔在哪处乱葬岗里,随意让野狗啃食了去。
他们身后一直跟着提水桶的小太监们,见此忙拎着手里的布就去擦,等干了就难擦了,明儿早上叫后宫的主子们看到,他们就要领罚了!
高坐在轿撵上的贺玥身子僵直起来,她看见了一片狰狞的血色,下一瞬,她的双眼宁如颂被温暖的手掌蒙住,“玥玥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