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狭路相逢
作者:何天气   她本是反贼最新章节     
    身后追兵的身影近在咫尺,贺韬韬腿脚利索,很快追上了龙溪和蔺止叙。
    此时天光微亮,霾蓝一片,只不停奔跑的人影间错纵横。
    贺韬韬心生邪念,挥刀砍下一棵枯树枝,绊住了龙溪和蔺止叙二人的前路,少女跑至二人前方,朝俩人挑起眉梢,嚣张至极!
    这照面一打,贺韬韬也认出了蔺止叙,准确说,是先认出了这人眼角下的那颗痣,映衬着此人的清冷眉目,在无济寺的那夜遭遇哐当一声涌入脑海。
    怎么又是他?
    蔺止叙观着前路,瞥见了一侧的崖壁,拉过龙溪说:“跳下去!”
    龙溪一愣:“主子,下面可是悬崖!”
    蔺止叙冷声回答:“那有树,掌握好力度和角度,跳到崖壁一侧的树干上,趁着天还未亮,乌丸人应该发现不了,我们还能有几分活路,快!”
    正说着,一支箭从身后直直射向二人,龙溪护主心切,扑向蔺止叙,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跳!”
    二人纵身一跃,虽是惊险万分,但二人身手矫健,蔺止叙稳稳抓住了一根粗壮树枝,龙溪也不遑多让,匍匐在另一棵树干上。
    头上的乌丸士兵急急行过此处,朝着远处追踪了过去。
    待四下安静起来,主仆二人呼出一口长气。
    蔺止叙朝身下望了望,还好,并不是陡峭的悬崖,此刻天光渐亮,能清楚看清这是一处略有坡度的碎石崖坡,并不高,就算顺着陡坡滚落下去也不会要了命。
    龙溪嘶了一声,蔺止叙侧目瞧见龙溪的腿上中了一箭,应该是刚刚为了救他所伤。
    “还能坚持吗?”蔺止叙问。
    龙溪手提着剑,反手削掉了裸露在外的半截箭尾,略微喘息:“死不了。”
    正说着,旁边幽幽响起了人声。
    贺韬韬蹲坐在另一棵距离不远的树上,发出一声轻蔑讥笑:“逞强的人往往都是最先死的。”
    蔺止叙和龙溪一愣,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一侧的贺韬韬。
    绿衣女子一脸阴恻恻的笑起来,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白森森的刀尖直直指向二人。
    “冤家路窄,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然,她并没有向二人立刻出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蔺止叙也抬起了手,露出藏于衣袖里的袖箭,手指按在机关处,对准了贺韬韬的面门。
    面容冷峻,说出的话如冰山一般让人心悸。
    “确实冤家路窄,姑娘的刀快还是在下的箭快,立马见分晓。”
    两人默不作声,冷冷对峙了片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还是龙溪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主子,我身下的树枝好像快断了...”
    蔺止叙:“...”
    蔺止叙想了会,无奈收起了袖箭,声调缓和:“姑娘,眼下我们合力先上去再做打算如何?”
    贺韬韬挑了眉,一脸无所谓:“我树枝又没断,我耗得起。”
    蔺止叙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极力压住自己心中的恼意,龙溪受伤,自己不敌对面武功高强的贺韬韬,眼下局势并不乐观。
    他脑子飞快转着,看着贺韬韬说:“你耗不起,乌丸的大军已经出发了,目标正是你们的匪帮巢穴,你若再不赶回去,你们堂里所有的人都得死。”
    贺韬韬愣住,思考着蔺止叙的话有几分真假。
    她并不知道此刻乌丸大军已经出动下山,也不知道陵王的人马就埋伏在寨子外围。她一路追杀斛律挞至此,本意上是想捉住此人,带回惊风十二堂,逼问出向骁和乌丸人之间到底密谋了什么,是否要对惊风十二堂不利?
    再然后,事情突然就发生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外了,她在这深山里发现了乌丸军队,虽然奋力一击给山下传了哨寨信号烟,但不知道是不是杯水车薪,爹和师父能否看到有所警觉?
    紧接着,就是被乌丸人追杀到这里,碰到了两个倒霉催的冤家对头。
    总堂大敌当前,或许私人仇怨可以先放一放?
    她警惕的盯着对面的人,缓缓收刀入鞘。
    对着蔺止叙的眼,细细的看,恼恨算计此人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人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多一分嫌艳,少一分则冷,恰到好处,让人移不开眼。
    头顶突然传来簌簌脚步声和人声,是那群追兵回来了,估计是追到前方找不到人,又沿途搜寻回来。
    “嘘!”贺韬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贴近崖壁,三人都屏着气。
    时间过得很慢,头顶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好一会儿,才听到渐渐离去的脚步。
    三人生等着周围静下来,才缓缓呼出口气。
    然,还没将心放回肚子里,只听得咔嚓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龙溪匐着的那棵树干最细,此刻早已承受不了龙溪的重量,尽是从中间折断了。
    龙溪危急时刻一剑插入斜坡,另一只手吊在断成两截的枯树干上,苦苦支撑。
    蔺止叙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吊在枯树干上的手,稍稍帮他分担了些下坠的力道。
    “跳下去!”蔺止叙厉声说道。
    “我们两个撑不了多久,一起跳!”
    龙溪是他忠心的侍从,苍白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点点头,听着蔺止叙发号施令。
    然而还没有数到三,贺韬韬一刀砍断了蔺止叙的那棵树干,冲二人嚷道:“要跳就跳,磨磨唧唧!”
    蔺、龙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瞬时跌落崖坡,出于本能回击,蔺止叙掉下去的一瞬朝贺韬韬的面门发出了一枚袖箭!
    贺韬韬惊骇,侧头闪过的同时,人也失了准心,和二人一起从崖坡上滚落下去!
    幸而崖坡不陡,却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下坠,让三人遭了些罪。
    龙溪本身有伤,腿撞到了突起的石块,嵌在肉里的箭身则没入了整根小腿,疼得脸上惨白一片。
    蔺止叙也没好到哪去,后背抵在了尖锐石块上,几番撞击,他闷咳一声,呛出丝丝血迹。
    贺韬韬以刀插地,才减缓了滚下来的力道,是三个人里最无碍的。
    她站起来,拍了拍一身泥污,第一件事就是挥刀指向二人,报刚刚的一箭之仇:“找死!”
    蔺止叙艰难起身,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疼晕过去的龙溪,想到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栽到这个女匪贼手里了...
    不对!是第三次!
    还有无济寺那次!
    自己可能真的和这女匪贼命里犯冲吧!
    孤星对煞神,要不然,怎么一见面就要死要活!
    眼下...他瞅了一眼白森森的刀尖,眼中蕴含杀意,手在怀里摸索着。
    贺韬韬警觉,横刀劈下,蔺止叙强撑力气躲过一击,第二刀落下来的时候,他将东宫腰牌高高举起:“姑娘且慢!”
    扯出腰牌的一瞬,随身带着的青玉瓷瓶也不小心掉落在地。
    贺韬韬的刀停在了半空,狐疑的盯着他看。
    蔺止叙举着东宫令牌,声音有气无力:“在下并非陵王府兵,乃东宫僚属,今日自知难逃一死,但眼下,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不做...”
    贺韬韬沉思着,想看他在耍什么花招。
    “这山里的乌丸军队出动,势必要危害我中原百姓,姑娘你担心你们寨子的安危,需得速速赶回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他将令牌朝贺韬韬面前递了递:“烦请姑娘通知凉州节度使陈大人,早做防范,见此令牌如见东宫,陈大人会懂得。”
    蔺止叙早就派了追风去通知此事,眼下给贺韬韬这般说辞,拖延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抱了一丝渺茫的希冀,万一呢。
    贺韬韬刀尖近了一寸,一刀挑了令牌,直抵着蔺止叙胸膛:“我本是匪贼,指望我去给官府报信,你脑子摔傻了吧!”
    蔺止叙直视着她的眼睛:“外族面前,自当是官民一体,姑娘深明大义,岂会不懂?”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贺韬韬犹豫了,这话贺岩也说过。
    惊风十二堂反的是朝廷,可从未生过异心,汉人再怎么内斗,也不会任由外族人欺压汉人,自己查向骁的事,追杀那个乌丸人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倘若面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乌丸军队真的出发了,惊风十二堂危矣,整个西北危矣,这个结局她赌不起。
    她缓缓将刀收起,目光锐利在蔺止叙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你们当真和那个陵王不是一伙人?”
    蔺止叙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微微喘着:“不是。”
    他的手摸到青玉瓷瓶,拿在手里,贺韬韬眼疾手快,一招卸了他的手劲,另一只手轻巧夺过青玉瓷瓶,居高临下的望着蔺止叙:“又想耍什么把戏?下毒?”
    蔺止叙抽抽嘴角,默默吐出几个字:“是在下的救命药。”
    见贺韬韬不为所动,幽幽说着:“治痨病的药。”
    贺韬韬脸色一垮,当即把青玉瓷瓶扔了出去,后退了一大步,刚刚摸过药瓶的手,反复在衣裙上蹭了蹭。
    居然是个痨病鬼,难怪弱得跟什么似的。
    贺韬韬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等不及了,若这男人说得都是真的,自己真不能久留了。
    她扯了块帕子把那令牌包裹住,冷冷瞥了一眼蔺止叙,转身离开了此处。
    待人走远,四下静悄悄,确认安全了,才把青玉瓷瓶握在手里,倒了一颗药喂进嘴,随即又倒了一颗,掰开龙溪的嘴喂了进去。
    这哪里是治痨病的药,这是护心脉的上好丹药,全天下只供着蔺止叙吃的药,只为解他身上的毒。
    龙溪吃了一颗,悠悠转醒,人还虚弱的很。
    “主子...”
    “少说些话吧,留点力气。”
    当时进山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马匹拴在半山腰,这一摔倒也误打误撞摔到了半山腰处,二人相互搀扶着,找到了原先留在这的马匹,朝着会宁驿馆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