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授人以柄
作者:何天气   她本是反贼最新章节     
    女子温热带着蛊惑的热息在他耳边拂过,他登时睁圆了双眼,慢慢转头看向贺韬韬。
    “别动,小心刀剑无眼。”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句句直戳肺腑心窝。
    蔺止叙神色恢复如常,只得将身体放松了些。
    这举动落在一旁的刘仲衡眼里,以为这一招投其所好算是投对了,好死不死的问了句:“我们雍州的姑娘是不是热情似火?小蔺大人可还喜欢?”
    蔺止叙眉心微微跳动着,感觉到腰腹处的刀尖故意抵近了两分,声音沉沉,像是牙齿和牙齿在打架:“喜欢得很。”
    刘仲衡喜不自胜,长吁一口气,对贺韬韬假扮的舞姬嘱咐道:“伺候好大人。”
    贺韬韬声音软的不像话,如蚊呐轻吟:“是。”
    一定、好好、伺候这位大人的。
    贺韬韬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感受到身边女子故意的装腔作势,蔺止叙微微侧目,仅限于眼皮掀了掀。
    这熟悉的音调和行为,还有这双狡黠的眼睛,他早该猜到的,是贺韬韬,那个女匪贼。
    只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很快想明白,陵王将惊风十二堂的余孽全部押回了雍州,匪帮被灭的事他已知晓,所以这个逃脱的女匪贼出现在这里就说得通了。
    只见贺韬韬亲昵的贴在他身上,另一只空暇的手端了酒壶给面前的杯盏斟满,笑意吟吟的端到蔺止叙嘴边,眼睛里是含情脉脉的勾人媚态,嘴里却吐出冷飕飕的话语:“张嘴。”
    “不然捅死你。”
    刀尖又近了一分,蔺止叙感觉到自己肌肤已经和尖刃相接了,有丝丝凉意。
    贺韬韬并不知道蔺止叙不善饮酒,只是见席间众人已经开始了亲昵的喂酒,为了防止别人起疑,她也只好照做。
    但蔺止叙没动,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歪过了头,贴着她的脸靠近了些,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那把匕首,阻碍了她的继续动作。
    “你不会杀我,你想寻求我的帮助,对么?”蔺止叙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耳语。
    这个画面从他人的角度看来,暧昧了些,不乏有人瞠目,原来看着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也喜好这种风月声色,转念一想,男人嘛,这太正常了。
    二人交颈缠绵在一处,没有人会知道这幅旖旎画面下暗藏着什么样的杀机和汹涌。
    贺韬韬很坦诚,直言不讳:“我是不会杀你,但我要挟持你离开这里。”
    “送我出坊,我可以不杀你。”
    蔺止叙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笑出了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只凭...”他的语调缓慢而鬼祟,握住刀尖的手突然加重力道:“这把刀吗?”
    他竟是生生将这把匕首从他腰腹处移开了些,加了狠劲,几乎快要调转刀尖。
    蔺止叙在握住刀尖的一瞬就感觉到贺韬韬有些不对劲,她这样的高手,居然会手抖,比之之前的几次对峙,她这次的动作明显虚弱了些许。
    贺韬韬也被蔺止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人徒手接白刃,是有点疯病在身上吧!
    又痨又疯,只怕不是个长寿的。
    正想着,外面人声嘈杂起来,吱呀一声,雅间的屋门被人重重推开,乌泱泱的闯进来一堆人,为首的正是手执马鞭,目光阴狠的邓玠。
    看到这一屋子的雍州城高官,邓玠愣住了。
    他还不知道,这是陵王特意发话安排的席面,刚刚一路追随着逃脱的贼人,出了热闹的集市,人突然就如水滴入海一般不见踪影了。
    怎么可能?肯定是躲起来了!
    太平楼是陵王的产业,邓玠又是为陵王办事,带人进来搜捕,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间雅阁里坐着一屋子的雍州城高官。
    刘仲衡看到了他,本来正抱着美人调笑,突然被扰了兴致,来了气头,朝着邓玠嚷:“邓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邓玠脸色转变的极快,他只是一个低品阶参将,面对着品级大他许多的地方要员,他还是得敬着一点的。
    邓玠抬手拱了拱:“刘大人,卑职是奉王爷命令,捉拿匪贼余孽,一路追踪到此,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刘仲衡几杯酒下肚,生了丝丝胆气,平日里自己这个在任地方要员在陵王面前已经够受气了,如今一个小小的参将都敢蹬鼻子上脸,当众下自己的脸面,这让他以后如何在雍州城的官场立足?
    “邓将军看看清楚,今日这席面是王爷特地命人开来为小蔺大人接风洗尘的,什么匪贼?你指着一屋子高官要员捉拿匪贼,邓将军,这不合适吧!”
    邓玠一听,有些慌了,忙告罪着,眼睛却不动声色的将席间众人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在看到蔺止叙的时候,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此刻的贺韬韬屏气凝神,内心狂跳,蔺止叙握着的刀尖已经转向了自己这边,她不敢妄动,而且还得时时刻刻提防蔺止叙将自己暴露出去。
    她已经想好了逃路,待会儿只要自己暴露了,马上就从雅间外的栏杆处跳下去!
    她听到了邓玠的声音:“小蔺大人也在啊。”
    她脑子里有一根紧绷的弦,似乎马上就要断了。
    只要蔺止叙一开口,自己就完了,她的脚尖已经开始蓄力,即将准备脱弦而出。
    突然,后背攀上了一只手,将自己揽进了一个怀抱,她的脸颊突兀的撞在了一处胸膛之上,那人身上华贵的锦袍纹理与她的面庞相接,柔软,带一点点微凉的光滑触感。
    只听得蔺止叙淡淡嗯了一声:“还请将军告知王爷,今日这席面,蔺某甚是满意。”
    话都这么说了,邓玠非常识趣的领着众人退出去了,顺便还把门关上。
    听见楼下马匹嘶鸣,马蹄声越来越远,贺韬韬才抬头,一把推开了蔺止叙,面露狐疑之色盯着他看。
    这人又在耍什么阴招?
    蔺止叙松了匕首,手上殷红一片,贺韬韬更不解了。
    蔺止叙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疼痛他早就习惯了,只是这血污让他心生不快。
    他一把抓住贺韬韬垂在地上的衣角揉搓擦拭着。
    朱红色的罗衾纱衣,血擦在上面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贺韬韬警觉地准备再次将匕首抵住他,来以此威胁他,蔺止叙瞟了一眼,声音冷的不像话:“动作再大点,你怕是再也走不出这扇门了。”
    贺韬韬气结,从来只有她威胁别人的份,还从没有人来威胁她。
    上一次这么和她说话,威胁她的人,坟头草只怕已经三尺高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朝廷狗贼。”
    蔺止叙不遑多让,回了句:“草莽匪类。”
    贺韬韬突然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一开始只是想挟持蔺止叙,让他带她出坊,谁能想到一个病秧子疯癫的很,徒手接白刃不说,还敢反过来威胁自己。
    眼下的局面是另一种情形,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安全出坊?
    她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蔺止叙,很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在蔺止叙眼里有些愚蠢的问题,单刀直入,太直接了。
    “你有没有办法送我出坊?”
    能让贺韬韬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是有考量的,蔺止叙刚刚明明可以将她供出来的,但他没有,还帮自己打了掩护。
    这让她心里浮出一丝奇怪的念想,这人似乎并不想让自己被陵王府的人擒住。
    可这就奇了怪了,他们都是朝廷走狗鹰犬,难道不是一个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