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蔺止叙没说话,她掰着指头说给他听:“你看啊,最近我熟读兵法,颇有心得,可就是苦于没有实操,我好闷呐你知不知道?还有还有,我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我的双刀了,我知道我伤没养好,不能舞枪弄棒,可你总得给我找点别的事让我干啊!”
她眨眨眼,笑得纯良无害:“正好我听说那校场里养着一群不受待见的尉家溃兵,你说他们成天什么都不干,这不是浪费粮食嘛!得让他们动起来!要不这样,你让我来训练他们,就当检验一下我最近的学习成果,好不好?”
边说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蔺止叙的颈,一摇一晃。
蔺止叙半冷着脸:“说完了?白天的时候听说你还专门找人试了那田赛的身手,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响!”
贺韬韬嘿嘿笑着:“那群人反正没被收编,算不上正规兵,你就丢给我玩几天让我解个闷吧!”
蔺止叙绷着脸没说话。
“好不好?求你了!小蔺大人...”
“...蔺少将军...?”
“...好哥哥?”
蔺止叙绷着的唇终于忍不住,漾开丝丝弧度,靠近再靠近,盯着贺韬韬的眼睛,视线慢慢移向红唇,沉着声音说:“再叫一遍。”
还没等贺韬韬叫出来,他压着人吻上去,轻含唇珠,气音呢喃着:“再叫一遍...”
一声好哥哥换一个吻,一边吻一边叫,到最后皆化作炙热的缠绵。
两人抵着额头,摩擦着鼻尖,眼里都是诉不完的欲望。
贺韬韬上手,指尖轻触上蔺止叙的眼睑,轻轻摩挲至他眼尾的那颗痣。
烛光幽暗,他的黑瞳跟随着她的指尖游走,点点光亮跟着闪动。
“你憔悴了很多,眼圈下面都是靑的。”
蔺止叙暗笑,声音有些倦:“你有求于我的时候还晓得讨好我,不过我这人向来能抵抗得了诱惑。”
贺韬韬不信邪,主动去吻:“哦?是吗?”
说着还要来解他腰带,蔺止叙眉头微微蹙了下,突然伸手捉住贺韬韬的手,不让她有所动作,忍了会儿才说:“好,我答应你。”
贺韬韬眉眼舒展笑起来:“你真好!”彼时,她正沉浸于小伎俩的得逞从而忽略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冰凉沁骨,这个天气,手不该这样没温度。
蔺止叙将就着拿起她温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你伤势还没好早点休息,我还有事,要去忙一会儿。”
说完匆匆离开了毡帐,人站在外面,一只手钳握住另一只麻痹的手,想要握紧成拳却使不上力。
不想让帐子里的人察觉出端倪,他匆匆离开。
后半夜里,桉姑将银针放在烛火上来回烤炙,再插入蔺止叙的后背,不多时,他的后背扎成了刺猬。
蔺止叙幽幽转醒,人还没回过神来。
桉姑声音不善:“你这种状况多久了?”
蔺止叙趴着,声音有气无力:“小问题,姨母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不算什么。”
桉姑气急了,举起手想给他后背来一巴掌,可看到背上扎的针和手臂上千疮百孔的割痕,终究没狠下心。
“倔驴一个!你们老谢家一个个都是犟种倔驴!”
蔺止叙垂眸轻笑:“我又不姓谢,姨母果然被我气糊涂了。”
桉姑安静得直视他一会儿,换了个话题:“听追风说,你把尉家那群匪兵给那姓贺的姑娘管了?这事可不是小事,牵扯到谋反,又是未经登记造册的私兵,传回宫里小心对你不利。”
蔺止叙把头转了个方向:“要疑心早疑心了,不会等到现在。”
“况且我亦有我的打算,尉家那事一出,朝廷早就派了人来,已将尉鸿承的首级割了带回去复命,至于参与这件事的私兵,宫里的意思是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全杀了?
桉姑停下手中动作吸了一口凉气,她本是医者,救死扶伤把人命看得极重,猛然听到要将成千上万条人命屠尽,本能得觉得骇然。
果然,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心始终都要更狠些。
蔺止叙垂着眼继续说:“这事发生在河间府,紧挨着河北兵马道,这些人怎么处理,多双眼睛都盯着,朝廷里已经有风声,要追责彭大都督的失察之罪,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面上看着是帮彭大都督说话,实则是故意引陛下猜忌五路兵马道手里拥兵自重的可能,陛下是必须要让这群人死的,也是给五路兵马道一个震慑。”
桉姑忧心忡忡:“那这么说,王府情况也不容乐观…”
“嗯…此次河间这事,陛下十分震怒,老五来信给我,说是陵王提议派遣内侍宦官监军前往五路兵马道督察军务,想来过不了多久,人就该到了。”
桉姑忍无可忍,嗓门都提高了几个度:“这俩兄弟真是混账!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他们成日里疑心来疑心去,真让人寒心!”
蔺止叙看着动怒的姨母,上一辈里,要说能在皇帝面前直言不惧的,还真就只有姨母一人。
早年的桉姑也有着郡主头衔,可她不稀罕,独自一人远赴天南海北学医救人,着书立册,终成一代神医。
太祖皇帝在世时,她是子侄一辈里的长姐,威严最甚,包括如今的皇帝,当年也只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小孩童,更别说他们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陵王了。
桉姑渐渐平复心境:“所以你才想着把那群人交给韬韬,也算是保全了这些人命?”
蔺止叙惨白的一张脸浮起一丝笑意:“您倒是挺高看我,也不全是这个理由,韬韬从石方城回来后虽未明说,可我感觉得出来,她心里装着事。”
桉姑笑着问道:“能装什么事?难道她还想亲自训练一支兵上战杀敌不成?”
蔺止叙神情变得温柔而专注:“她若是想,就一定能,她有这个能力。”
桉姑嘴角抽抽,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姑娘有过这么高的评价,你看上她什么了?我瞧着那姑娘并非美得不可方物,也就中上之姿吧,难道就因为她会武功?”
蔺止叙无言了一瞬:“姨母,你就从来没有对男子动过心?”
桉姑认真摇头。
“对女子也不曾?”
桉姑刚想摇头,反应过来,照着蔺止叙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越说越离谱了!”
蔺止叙笑着没躲,认真想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本来以为我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再动心动情了,可我偏偏遇见了她,她漂亮自信,聪慧机敏,果敢纯真,敢爱敢恨,和她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又慢慢地变回了人。以前觉得人间没意思,为了那个虚无的执念挣扎着,后来她来了,才觉得来人间这一趟,也算不虚此行。”
他的语气带着浓烈的遗憾:“和她相处得越久,我就越来越贪恋人世间。“
他侧头看向桉姑:”姨母,我头一次生出想要和一个人长长久久的念头,我开始害怕死亡了。”
他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听得人心头酸楚。
桉姑捂住嘴,有些情难自控,起身想走,蔺止叙拉住她衣袖:“姨母,我求您一件事,若我以后...她要是遇到危险,请您务必救她一命。”
桉姑气急,挣脱开衣袖:“你说什么糊涂话!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嫌忌讳!”
蔺止叙粲然笑笑:“好,我不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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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贺韬韬接手了训练私兵的事后,每天忙前忙后,过得相当充实。
石方城一事后,她意识到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仅靠自己去杀铁弗骁和乌丸人几乎不可能。沧州总堂是有人不假,可那是江湖帮众,人数再多,武功再高,碰到训练有素的军队也都是以卵击石。
当年的惊风十二堂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士,一夜之间在乌丸铁骑的攻势下颓然惨败,以至阖族灭门。
要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私兵,这是她从石方城逃出来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校场上,年轻的姑娘按照兵书上教的有模有样的尝试,大多数时候和田赛商量沟通,几日的训练下来,倒是一改之前颓靡不振的士气。
蔺止叙在不远处看着,桉姑黑着脸无奈叹气,做着医者的事,操着父母的心。
“这小姑娘怎么浑身是劲?我站一会儿都累,她精力怎么还这么旺盛!”
“你不了解她,她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会拼尽所有全力去做。”
桉姑不解:“这也是让你动心的原因?”
“是,也不是。”
桉姑一怔,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她从来都是翱翔九天的鹰,有自己的抱负,就和当年姨母您一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桉姑终于笑了:“还算你小子说人话…”
蔺止叙继续:“我欣赏这样的她,也庆幸能拥有这样的她。”
桉姑:“……”
扭头便走,谁要听你们年轻人的腻腻歪歪啊,这不是难为一个孤寡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