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莱儿赶紧顺着钱耀祖指的方向跑过去一看,然后又是一阵小声的惊呼,
“啊!……爹……爹……生娣姐她……”
梁生娣的脑袋下还有血在往外渗,手榴弹爆炸时候惊起的扬土碎石也都丢了她满头满脸,一些尖利的碎石还划破了她的皮。
那鬼样子,你要说是还活着,也很难有人相信了。
钱爹搜完了鬼子的家当,揣了一兜的小金小银和大洋就往这里走。
看了眼梁生娣就下了个结论,
“死了。你把她的包拿来背上,她那包里虽然没吃的,但也有不少能用的东西。”
“啊?”钱莱儿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爹,“可,可刚才……是她救了我们……”
“又不是打劫她!她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她都没用了!”
钱爹大声呵斥着女儿,这种时候还优柔寡断,果然女娃娃最是没用!
“也不是我们想让她死的,她命不好能怪谁?以后等安顿下来了,多给她烧点纸钱就行了。
对了,再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值钱东西了,快点!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却还得继续过日子!我们不拿别人也会拿。她都肯救我们,那肯定也是宁可给我们用的。”
***
梁生娣是被疼醒的。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好疼,脑袋也一直嗡嗡的叫,尤其是背上,感觉有一把用竹签做的毛刷在她的背上死命的刷着。
终于,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喂……你……要……把我……拖去哪里啊……”
诈尸有没有见过的?
大概就是这个场景,而且这尸还是个破锣嗓子。
“啊啊啊啊!尸变了!!”老王头吓得手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啊!我还想给你落土为安去呢!你要找就去找鬼子报仇啊!”
梁生娣:“……”
她感觉喉咙也好疼,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被刀割着。
梁生娣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刚才她的一只脚被这人拉着,倒拖着走,怪不得背那么疼。
“这是……哪里啊……”
她记得她那短命鬼老爹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做填房,然后她就偷了家里的钱跑了出来,打算一路往东找中央军在的大城市待呢。
然后她……背着红薯进了山里,然后……就到这里了?
有那么快??
啊!那所以在这里又是哪里?她到底为什么要被这老头拖着走啊?
老王头确定这人是活的,而不是诈尸后,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们这儿……大善村啊……大姑娘,你是哪里来的啊?听着口音有点像剡县的啊,但又有点不像……”
碎嘴子在战乱时候依然是碎嘴子,梁生娣不回话他一个人都能说得起劲。
“我说大姑娘,我可没有欺负过你,我一过来你就躺在我家墙上,墙都塌了……也不知道是你倒在墙上墙塌了,还是墙塌了你倒了……
我就是被村里大伙派下山来看看情况,顺便再看看我自己家里还有没有能带的东西带带上去,结果什么都没了,那么好的灶头都给我了……
我家老婆子上次还腌了苋菜梗,算着日子就是这两天能吃了,天杀的鬼子,那玩意儿也抢,他会吃嘛……”
梁生娣就觉得头好疼,边上还有个人在念经,头就更疼了……
“大善村?大善村又是哪里的?剡县又是哪里?你们这儿什么县什么省啊?”
啊!不对!她钱呢?!
梁生娣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偷了钱出来的,钱呢?她胡乱的在身上摸着,硬是没找到一个铜板。
天杀的!她数了半天的铜板!那么重!那么多!她都背进山了!
就不能让她买只鸡吃在没嘛!
老王头“啧”了一声,怜悯的看着梁生娣。
这丫头先是一直抱着脑袋,然后又傻兮兮的浑身上下摸自己,然后又抱着脑袋狂摇头。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八成是磕到脑袋,傻了。
否则人都走到这儿了,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可惜了,瞧那模样原本应该也是个蛮水灵的姑娘。
“我们这儿,浙省啊!越州啊!东边就是府城,西边是山阴县,再往西就是省城了。你是要去哪里啊?”
哦,浙省。
她还真有印象,是她的目的地没错吧?
但她一个从来没读过书没出过门的农家丫头,又是怎么会知道浙省的?
梁生娣的脑袋里乱糟糟的,跟走马灯差不多,但传说中的走马灯都是清晰的,她的是一片浆糊。
隐约间,她记得好像是一群年轻人告诉她的,这里是什么女侠的地盘。
那她又为什么要来女侠的地盘?
他娘的!她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拉倒。
梁生娣很豁达的放弃了回忆,而是转向老王头看去,
“……爷爷……有吃的吗?”
老王头:……
老王头有个屁吃。
屋里的东西都被鬼子抢光了,能活下来的人都算是菩萨保佑了。逃上山的人现在都在啃树皮吃草根,他还想问梁生娣要吃的呢!
梁生娣也很无奈,她只能问王老头要了个缺了口的陶罐,摇摇晃晃的往河边走去,打算弄点水喝。
怕她站不稳一个不小心扎进河里去,王老头还好心的跟在后头碎碎念着,“要不还是我给你舀吧?或者你坐下……”
河床因为干旱水位下降了很多,显得特别浑浊,但是还能看到点水里的东西,一具尸体就这么大喇喇的躺在底下。
和梁生娣来了个对眼。
梁生娣:……
王老头:……
“你不给拖起来吗?”梁生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淡定的朝老王头说出这句话,“刚不是说,你们村派你下来看看情况,有没了的人你都给挖坑安葬了?”
老王头:“……这人……看着也不像我们村的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的,和梁生娣一起把人从水里拖了起来,放到了老王头刚才挖的大坑里一起埋了。
虽然这河是活水,说不定等他们村里人都从山上下来了,这水里的人也不知道早已冲到哪里去了。
但他都看见了,以后村里人还想喝这河里的水呢,总得捞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