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公主得知皇兄让她去往戎国和亲,先是向母后和皇兄抗争了一番,抗争无望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大伙儿都没想到,第四天,公主竟然答应和亲了。
看母后有意让佟无忌出使戎国,宁英帝连连摇头:“母后错了,怎么能让佟无忌去做使臣呢,他与乐安曾经相恋过,他若去了,一旦他与乐安的事情败露,扎布苏可汗必会勃然大怒,弄不好,乐安会有性命之忧。不可,不可。”
太后摇头:“不会,不会。若是年轻那会儿,倒是说不准。可现在应该不会,佟无忌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岂能一点定力都没有?乐安他们二人见了面,不过就是叙叙旧。乐安和扎布苏已经养育了两个孩子,乐安和佟无忌都不会忘乎所以的。”
“母后不要忘了,佟无忌可是终身未娶。朝中大臣,终身没有娶妻没有纳妾的,仅此一位。这足以说明,佟无忌对乐安一往情深。让他去戎国,朕实在是放心不下。朕怕他一着不慎,会弄得满盘皆输。”
佟无忌是大宁的能臣,扎扎实实,清清廉廉,一步一步走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深得宁英帝赞赏。加之,他与乐安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相恋,所以宁英帝对他的感觉,总是在君臣关系中夹杂了一些私人感情。
特别是,佟无忌终身未娶,更让宁英帝觉得亏欠了他。但恰恰因为这个终身未娶,宁英帝才不放心让佟无忌出使戎国。
太后却觉得宁英帝的担心没有必要:“多多少少,老身听说过佟无忌的政绩,这人做事有板有眼,极有章法。老身反倒觉得,让他去,他比任何人都会顾及乐安,呵护乐安。他绝不会为情所困,坏了乐安平静的生活。”
太后又道:“让他去,希望他能劝劝乐安,让乐安回来一趟,看看她这个亲娘。她若再不回来,我怕这辈子就见不到她了。”
宁英帝赶紧打断太后的话:“母后说的哪里话来,母后身体康健,定能活到百岁。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看太后执意推荐佟无忌为使臣,宁英帝只好说道:“母后,让佟无忌出使戎国这事,先商量到这。儿子记下了。”
宁英帝起驾。太后身边的人,纷纷回到仁寿宫。太后躺在软榻上,微闭双目,对王嬷嬷道:“跟皇帝说了会儿话,有些累了,你接着给我念那个话本子吧,这儿女情长的故事,我爱听。”
等了一会儿,不见王嬷嬷搭话,太后觉得奇怪,睁开眼,只见王嬷嬷依然站在面前,低垂着头。
“怎么,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你这老家伙,也倚老卖老了?老身指使不动你了?”
王嬷嬷急忙跪倒:“太后言重了,奴婢哪敢不听太后的吩咐,太后的话,在奴才耳中,比圣旨还要重要。”
“掌嘴!”太后嗔怪道,“又胡说,皇帝才是万乘之尊。按照宫规,你说这话,最轻也是要领一顿板子的。”
王嬷嬷急忙叩头:“太后,是奴婢说错了,奴婢该打。”
太后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念书给老身听?”
王嬷嬷迟疑了半晌,犹疑不决地道:“太后,还是换一本吧,我给您念那本写神仙故事的话本。”
“为何?”太后觉得奇怪,几天前还念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让我换书?
“这两天,奴婢听到一些关于话本《香腮雪》的不好传言。所以,不敢再给太后念了。”王嬷嬷只好如实回答。
“你从哪里听到的?”
“太后可能有所不知,《香腮雪》这个话本现在火的一塌糊涂,连宫里都有人在悄悄传看,不知有多少人为那对小儿女的恋情流下眼泪。但是,这两天从宫外传进话来,说……”说到这儿,王嬷嬷偷眼看了看太后,不敢往下说了。
“说什么?”太后追问道。
“说……说这个话本,用写府宅里的事儿,影射了咱们大宁皇室。是……是用了什么春秋笔法。”
太后支起身子,惊讶无比:“有这种事?你一直念给我听,我怎么没有听出来?”
王嬷嬷道:“奴婢也没看出来,可传言说,书里那位当家的老爷,影射的就是老皇爷宁德帝。”
宁德帝徐伦是宁英帝徐坚的祖父,宁景帝徐泽的父亲。
宁德帝在大宁历史上有两大污点,都是因为争取帝位而引起的。有说为求自保,有说为求帝位,徐伦亲手射死了兄长太子徐成和弟弟安王徐吉,逼迫老皇帝立他为太子。两个月后老皇帝禅让皇位,徐伦登基,是为宁德帝。
徐伦称帝不久,便将兄长太子徐成的正妃纳入后宫。弑兄逼父,乱伦娶嫂,成为宁德帝被坊间私下议论的污点。
宁德帝这两件见不得光的事,太后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当自己儿子徐坚为了帝位,将甘王褫夺封号,赶往皇陵守陵时,她非常气愤,很长时间不理徐坚。太后就是怕宁德帝的故事重演,怕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宁德帝的两个暗疤,也是大宁皇室的耻辱,任谁都揭不得,提不得。怎么,竟然被人写进了书里?
“是老身不敏感么?怎么没有听出哪里影射了?”太后问王嬷嬷,“你也没看出来吧?”
“奴婢愚钝,还真没看出来。可传言说,书里当家的老爷就是害了兄长,夺了万贯家财,才富甲一方,这位当家的老爷也是纳娶了兄长的小妾。这么看来,可不就是影射了老皇爷么。”
太后想了想,喃喃道:“还真是啊!你还别说,越想越像。”又琢磨了一会儿,太后又道,“但是,这么联想,是不是有点牵强?”
王嬷嬷道:“这就要看怎么理解了。听说,有人将一份匿名状纸投送到了顺天府,说应该对相应人等治罪。奴婢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皇上就会知道这事了。”
“皇上一定还不知道呢,刚才在这里,他并未提及。哎呀,不好。”太后忽然担忧道,“这书是沐芸书坊印制的,若是追究起来,沐芸定是逃脱不了干系。”
“可不是么,奴婢也为沐芸姑娘担心。这事就看皇上如何决断了。”
太后重新躺好,对王嬷嬷道:“你继续念吧,宫里没外人,这书里的故事还是很吸引人的,我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