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医生,谢谢你的款待,今晚我吃的很饱,改天我回请你!”
国营饭店门口,丁雨秋感激的跟李向南道谢,一旁的林卫民装模作样的在旁边开着自行车的锁。
“丁医生,你太客气了,我初来乍到才到急诊科,还指望你多指导指导呢,你可是前辈!”李向南笑着说。
丁雨秋由衷的摆摆手,“小李医生,你这话可说反了,你应该多指导指导我们!行了,你们喝了酒再散散酒味儿吧,林同志,李医生,我就先走了!”
摇了摇手目送丁雨秋离开,李向南回身便看到林卫民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处,嘴里还啧啧的砸着嘴。
“卫民哥,你酒没喝多吧?”
“你跟我岔话题是吧?”
“……”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林卫民嘴角含笑道:“你可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可别跟我装傻!刚才那丁医生对你有意思?”
“卫民哥,说啥呢!就是同事,我可才认识她第一天!”李向南略微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感情哪,有日久生情一说,也有一见钟情一说!谁说认识第一天就不能产生爱慕之情的?”
林卫民话说的很有道理,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臊得慌,只好将自行车一横,头朝向了红山口机修厂。
“卫民哥,没想到你还是情场上的老手,佩服!”李向南哈哈一笑,不打算就这个问题深聊下去。
毕竟林卫民还是林楚乔的二哥,那位还没跟自己离婚的妻子的哥哥,在他面前聊别的女人,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
于是诧异的瞧了一眼林卫民的身位,啐道:“卫民哥,你这是……现在不打算回去?”
“这么想赶我走?”林卫民拍了拍他的肩头,自顾自朝前走,“合着刚才跟你二舅哥喝那几杯酒,白喝了?你住的地儿我还没去看过呢,走着!”
愣了愣,李向南赶紧快步跟上去,“卫民哥,我已经住下了,条件还行的,那有啥可看的?天不早了,你不回家啊?”
“人家女同志独自回家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人吃喽?”
林卫民说着话,将搭在肩头的网兜拿下来重新挂在车把上,“再说了,我身为你的二舅哥还不知道你住哪儿,太不像话了!这不也是给你送点生活用品嘛。”
知道林卫民这个人认定的事情不太可能拗的过,李向南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递了一根过去,两人一边走一边悠哉的抽起了烟。
“看来你小子医术不错,你们急诊科的同志都挺认同你的!”林卫民看似无意的说道。
“卫民哥说笑了!”
“那可没有!我眼睛又不瞎,下班的时候小护士都跟你打招呼,尤其是刚才的丁医生,吃一顿饭看把你夸的,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厉害,学识渊博!我看的出来,她是真敬佩你这刚来的小子。”
林卫民吐出烟圈,看到李向南欲言又止,忙说道:
“你可打住吧,过度的自谦那就是自负了!没必要,该是啥就是啥,医术跟别的可不一样,那可是靠真本事吃说话的!”
李向南只好拿烟嘴堵了嘴。
“咦?”
这时两人已然走到了李向南的住处附近,林卫民一眼就看到了路灯下蹲了个人,正在烦躁的打着蚊子,刚发出声音,对方就站了起来。
“崔干事,这么晚了,你怎么等在这呢?不会是等我吧?”
看到人影,李向南也吃了一惊,刚才吃过饭出门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饭店收银台上的座钟,都已经七点多了。
也就是说,崔兴建这小子在他家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
“小李,还真是等你!”崔兴建裂开嘴立马笑了笑,提着一袋东西就走到了仓库门口,
“我下午碰到保卫科的老孙了,才知道那小子把煤球炉子给你解决了。我想着你光有炉子有个鸟用啊,明早早饭都做不了,这不,我下了班去煤铺给你买了两斤半的煤球,我的票也不多,你别嫌弃少啊……”
林卫民一愣,惊愕的张了张嘴,为李向南这么受人尊敬而感到吃惊。
李向南心中也是一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过去,“崔干事,你有心了!”
“嗨,你初来乍到的,家又在老远的县城,我身为行政科的干事,理应照顾你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才!这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收着吧!”
崔兴建笑了笑,一边抽烟,一边又用大手拍了拍腿上的蚊子。
煤球虽不贵重,但也是极其重要的物资,每个月每户仍然是定量购买的。
这玩意儿他绝不敢拿厂医的名头去买,肯定是自己户头上的份额,送出去一些,家里用的自然就少一些。
但他仍旧选择这么做了,美其名曰照顾背井离乡的人才……
可厂子里背井离乡的人多着呢,他怎么不去照顾别人?
人都有两面性,不能因为一件事情简单的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崔兴建刚开始的为难过他,但经过李向南替他保住了面子,后面这一件件的小事,却也彰显出他对李向南由衷的尊重。
人都是相互的。
“老崔!”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李向南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没有称呼疏远的职位,赶紧开锁,
“你等了快两个小时了,饿坏了吧?走,进屋,我给你蒸一点白米饭!”
“那可别!”崔兴建摇了摇手,嘿嘿笑了笑,“这就见外了,我家属还等着我呢,女儿见不着我,晚上可不会老实吃饭的!您忙着,我就先回了!”
说完,他挥挥手,跟林卫民草草的点了个头,快步离开了。
“这个老崔!”李向南叹了口气,摇着头推开门,“卫民哥,你进屋吧,外面蚊子多!”
林卫民点点头,回身看了一眼崔兴建急匆匆的模样,这才跨进屋,将网兜放在桌上,看到屋内的陈设也是一愣。
红砖房内,保留着最初毛坯的模样,灰蒙蒙的墙面下,靠床的位置用报纸糊了几个平方。
地面上虽是水泥的,可被长久的岁月磨的坑坑洼洼的,就连李向南的床脚都用木头垫了两处保持平衡。
屋内有一大一小两张桌子,三四条板凳,两只腐朽的柜子。
他注意到床铺竟然是拿柜子改造的,上面就是铺盖卷,再搭了一床凉席,毫无舒适性。
所有的家具,都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
要不是李向南将这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还算干净,他差点以为这是难民房。
李向南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林卫民喉头一紧,鼻子微微发酸,偌大的汉子眼眶竟然微微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