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她……杜鹃这是怎么了?得了什么病吗?”
几乎是瞬间,王德发就心细如发的发现了石杜鹃的不同,情急之下也是脱口而出。
石锦绣年纪不大,显然是善良的,也是朴实的,听到这话,情绪上有些失落。
她急切的看向王德发,忐忑道:
“王医生,杜鹃姐她好几年前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村里人都说她是得了病,可是得了什么病却没人知道,你们能看看她吗?”
王德发点点头,正要上前,可也敏锐的感觉到了稻谷场四周气氛的不同。
今天晚上除了三渡河四渡河的支医队员,院落里和四周矮墙上都坐了许多村里村外的小年轻。
他们岁数跟支医队员们相仿,但都是实实在在的农村人。
在看到石杜鹃的时候,就已然开始窃窃私语了。
“哎,杜鹃姐跟锦绣姑娘那是一样的可怜!”
“是啊,要不是她家属一直照顾着她,估计杜鹃怕不是活不到现在了!”
“杜鹃家也是苦命,听说她家属也惨,两个人怎么就凑一块儿去了呢!”
“真希望这里有医生能把杜鹃的病看好,想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啊!”
听着这些毫不避讳的话,就算是内心强大的李向南也不禁凝眉盯着石杜鹃看了好久。
而就在王德发准备上前去检查石杜鹃的时候,在河边巡视结束的石强也恰在这时走进了院子。
他看到石杜鹃站在场中,顿时脸色就一变,冲了过来。
“锦绣!你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你就不怕……”
“强哥,我想让李医生给杜鹃姐看看!”石锦绣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
石强看了一眼杜鹃,又瞧了一眼李向南,叹气道:
“锦绣啊,看不好的!你快把她送回去,回头被国庆看到,准得生气!”
他说着话,频频看向院子外头,很是焦急道:
“快些吧,国庆哥要是一会儿没见到杜鹃姐,真要出事儿的!他急了啥事儿都做的出来!咱快送她回去吧!”
“强哥,就让李医生给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石锦绣拉着石杜鹃的手,也很焦急,不断的渴求着。
石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石杜鹃忐忑不安的样子,叹了口气,叫道:
“柱子,二毛,快,跟我去院门口守着!李医生,你赶紧给杜鹃姐看看,我们给你争取时间!”
听着他这急迫的语气,以及周围年轻村民们复杂的眼神,李向南心中涌起了无尽的疑惑。
他和王德发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挥了挥手。
“丁医生,帮我把压脉带拿来!”
李向南迅速坐在板凳上,一旁的王德发快速的拉着王奇把屋里一张小四方桌搬了出来。
丁雨秋也不含糊,冲进李向南的房间从医药箱里翻出了压脉带又赶紧冲了出来。
刚才石杜鹃说话时的表现大家伙儿都看到了,此刻也是紧张无比,纷纷替李向南捏了把汗。
同时,所有人心里都万分疑惑的不时看向门口,都很疑惑石强为什么这副样子。
尤其是王德发,那心里的疑惑简直快膨胀到嗓子眼了。
趁着李向南给石杜鹃把脉,王德发赶紧拉着石锦绣问道:
“石强到底啥意思?那什么国庆还能打人不成?咱是给杜鹃看病啊,又不是干别的……”
“王哥,等会我再给你解释吧!这事儿说来话长!”
石锦绣一心忧急着石杜鹃的病情,希望尽快能从李向南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她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将石杜鹃带出她家的。
李向南闭着眼睛侧着头,仔细的感受着石杜鹃的脉象。
场间,所有支医队员、场边年轻人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也就是在这时,石头矮墙上的不少男小伙儿纷纷跳下了墙头,嚷嚷道:
“快,国庆哥来了,咱给李医生争取时间!”
“哗啦啦啦!”
一时间,墙头上顿时跳下来数十个青年跑向了门口。
而就在这时,门口迅速靠近了一个身影,已然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
“杜鹃!”
一声极其爱怜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随即石强便被一只手推到了地上。
“国庆哥,杜鹃姐正被医生看病呢!”
石强被推倒在地上,迅速就爬了起来一把抱住袁国庆的腿不让他过去,“你先等等!”
“国庆哥!”
院门口几个小年轻便齐齐把袁国庆给挡住。
他前进的脚步,也被院墙上刚下来的村民们拦住了。
“让开!”
袁国庆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自己妻子身上,满眼都是疼爱和怜惜,还有深深的不忍,他慢腾腾的撸起袖子,一双眸子立即阴沉起来,
“我妻子的病,这里的人看不好!你们别在笑她了,她有我就够了!都给我滚开!”
李向南皱了皱眉头,他敏锐的感觉到了面前坐着的石杜鹃刚刚身体上的颤抖。
王德发扭过头,看到石锦绣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充满了希望和期盼。
他轻声道:“锦绣,别怕,交给我!”
说完,他缓缓起身,拍开挡在身前的村民,走到人群当中,也照样挽起了袖子。
“你叫国庆是吧?”
“我没空跟你说话!杜鹃,你起来,我们回家!”
可袁国庆并不搭理他,推开侧面一人,作势便要上前拽着石杜鹃离开。
“国庆哥!”石强抱住他的腿,任凭这小子怎么踢自己就是不放开,
“你信李医生一次,看不看的好,又没什么损失!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大伙儿一起把他拦住!”有围着他的人喊了一句,所有人一拥而上,一起把袁国庆给抱住了。
一时间场面大乱,王德发趁乱上前把他抱住,也防止有人这个时间故意揍这小子,反正这个偏架拉得是极好。
“国庆哥!你别怪我,是我自作主张带杜鹃姐来看病的!等会要是不成功,你随便怎么骂我!”
“如果有希望,你干嘛不试一试啊!你这么冲动干什么!”
石锦绣指着自己的脖子,哭着道:
“你看看我,我不是能说话了嘛!我的病都好了呀,都是李医生帮我治的!”
“不一样的!锦绣,不一样的!杜鹃跟你不一样!”
袁国庆大声吼着,奋力挣扎起来。
“有什么不一样!你干嘛这么反对她看病?我们医生什么病没见过?给你家属和我们一个机会,难道不好嘛?”
王德发楛住他,不让他逃脱,但嘴里的话可一点没少。
“不一样的!锦绣,她会死的!你们……”
袁国庆此刻的脸上热泪纵横,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的哭泣,
“你们忘了她爸怎么死的嘛?这病救不好的,再过几年她就不认识我了,我不想治了,真的!医院我们跑了很多了,折磨的都是她!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她过完下辈子,只要你们不笑话她,不伤害她,她还能活很多年的!我求求你们了!”
袁国庆咆哮着、哭泣着,最终在歇斯底里之下,从王德发手里滑坐在地面上。
听到动静的石大宝黄宁雷沈千重和王德平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黄宁雷问道。
石大宝却听着这些话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一看是袁国庆,重重的叹了口气,冲过去把他扶起来,
声音也哽咽道:“国庆,不哭了!你起来吧!以前那些嘲笑杜鹃的,我都挨个揍过了!
咱村里再也没人笑话杜鹃了!锦绣她年轻,你信不过,那你信你石叔不?”
他指了指坐着的李向南,说道:
“你看,那是位神医,就算是治不好,我们也听一听他怎么说,好不好?你别哭了!”
袁国庆死死抓住石大宝的胳膊,哭道:
“石叔,我怎么会不想杜鹃好呢!哪怕拿走我的命,我也愿意啊!”
“可这么多年,我们看病的鞋都走坏了十五双,看空了家底,熬走了她爸,我们折腾不起了啊!”
“杜鹃……她是比我命还要重的人啊!我怎么会不想她好呢!”
“国庆!”
石杜鹃扑过来抱着自己的丈夫,捧着他的脸,温情的对视着,可嘴里却只能说道:“那个……那个……”
露水开始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叶子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偌大的院落里,站满了人,却被袁国庆和石杜鹃炽烈却凄美的爱情击打的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