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他没敢说出口,怕伤了老妈的心,比如他老爹出轨这事儿,未必全要怪在老家伙管不住下半身上,暴脾气的老妈起码得承担一半的责任,毕竟贼心得靠贼胆来实现,他爸的贼胆很大程度让是他妈骂出来的,没哪个男人整天被老婆骂成三孙子似的,却没有一点反抗的心。
大不了好聚好散么,叶帆维护他妈但可怜他爸,并同时给自己在洛杉矶的糜烂生活找借口。
“该死的老混蛋,没良心的王八蛋,他居然怀疑你特么不是他亲儿子!”这大概是老妈真正的逆鳞,他老爸居然背着他娘俩给叶帆做亲子鉴定,这彻底的伤了老妈的心,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情是为一个男人守了一辈子。
但最后这个男人居然会怀疑她!
叶帆他妈异乎寻常的冷静,给叶帆下最后通牒:一个星期内必须回国,家产保卫战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叶帆劝他妈冷静,但这事儿没发冷静,费尽了口舌最终达成一致,他半个月之内回国。
“你要不回来,我就去洛杉矶揪你回来!”老妈挂电话的时候,那语气斩钉截铁。
叶帆收起了发烫的手机叹了口气,毕竟两代人的代沟像是楚河汉界,不可逾越。出发点不同,意见当然没办法一致,比如他现在想的是,老头身板挺不错,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能一击而中,整个带把的出来,论理也许自己该打个电话恭喜一句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打电话,老妈最后那些话多少让叶帆觉得堵得慌,玩亲子鉴定这事儿,没法让他不伤心。
叶帆在酒店又守了一夜,于是心死了,皇甫若曦压根不打算再理会他,同生共死一个月就换来一部破手机,搁谁头上都生气,他恨不能将那手机砸了,可就在这当口,手机微微一震,闪出一串短信,短信用的是英文,内容是一个曼谷市的某处地址,没署名不过叶帆知道这是皇甫若曦发来了。
小妞动作挺快,阿瑜陀耶这么快就出手了么?叶帆精神一振,完全没了刚才的恨意,直接冲出了酒店。
他出了酒店,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他不会泰语,出租司机只会三脚猫的英语,沟通了半天知道,出租司机看着叶帆的表情,像是在看动物园的大熊猫。
叶帆莫名斯妙不知道司机这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必是怕自己不给钱,于是直接甩五百泰铢出去。钱能通神,司机立即启动车子,但那看大熊猫的表情并没有减却多少。
一个多小时后,叶帆多少有些明白,因为司机将他从大酒店一路拉到了城郊结合部,远处一片摩天大楼作背景,近前处是低矮混乱污淖。这里是泰国的孔堤区,也是整个曼谷最大的贫民居民区。贫民区是相对于富人区而定的,建筑低矮,臭水横流,人潮汹涌,小商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着小孩的哭闹、小货车的喧嚣或者时不时的醉鬼撕扯。
隔着车窗可以看,这里的居民大多穿着港运公司的马甲,应该大多从事海运工作,因为这里靠近泰国曼谷港,作为全球排名靠前的超级港口,有几万工人那是再正常不过。
这里居住的多是从事重体力的低级工人,泰国的劳动保障制度制定很齐整,但定制度和执行制度是两码事,绝大多数的底层工人压根没办法享受经济红利,尤其是近些年来东南亚经济发展放缓,朝不保夕是再正常不过。大量的工人失业,意味着贫困程度的加重,而贫困往往又滋生罪恶。
出租车司机在拥挤的贫民区里缓慢向前,渐渐走到深处一片杂乱的建筑前边,打着手势不走了,说了老半天,叶帆多少听懂了两三分,他给司机的地址也就是皇甫若曦让他去的地方,是日本帮的地盘。
泰国在东南亚经济发展势头不错,发展的红利却并没有让全体国民享受,经济越发达,贫富分化越大,社会撕裂越严重,加上出入境境管理松散,富人和坏人一起进入这个国家,导致黑帮泛滥,当年的经典港片里,杀人越货的黑帮分子几乎都将泰国当成了跑路的首选之地。
全世界各地的黑帮组织都将泰国视为风水宝地,这里黑帮势力盘根错节,暴力犯罪猖獗,借着啤酒屋贩毒的德国帮、干着贩卖人口生意的俄国帮、仿造护照从事非法劳工生意的本地帮、啥坏事都干却很低调的美国帮、电话诈骗高手马来西亚帮、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的非洲帮、外表绅士内心黑恶的日本帮,让泰国成为了成为了万国黑帮圣地。
他下了车,顺着司机比划了半天的地方而去,前边是一溜平整的小厂,多数经营着仓储、物流。门牌上泰英双语标识,叶帆一块声瞅过去,终于找到了皇甫若曦短信上的地址。
这是一家规模不错的物流公司,当然这规模不错是相对于周围那些小作坊而言,不时小型皮卡动输车辆进出。叶帆走了大院,院子里忙忙碌碌,工人们正在干活,对于叶帆的出现大家视若无睹。
皇甫若曦向来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地方,叶帆皱皱眉头,慢慢向里边踱去,人头渐少,多少有些阴沉沉的意思,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前边咯吱声响,一个看上去挺大的冷库大门缓缓的推开一条缝,淡淡的冷气外泄。
叶帆停下了脚步,直觉告诉他这门是专门为他开的,于是他走了进去,穿过两道隔热间,气温快速下降到了零度以下,前边倒吊着一眼看不到的猪肉架子。
他暗暗警戒了起来,皇甫若曦素喜洁净,怎么着也不可能约自己在这么肮脏腥臭的地方见面。缓步往前走了十几米,眼前如同传说中商纣王的酒池肉林。孔圣人说君子不近庖厨,表面上是说怕听牛羊哀鸣之声,不过叶帆对此表示怀疑,圣人大抵是看过了这一片血污烂肉反胃吃不下才是真的。
后脑突然生疼,叶帆的身体立即自然应激反应,向左侧两片肉架间挤了过去,倒吊着的一具起码有上百斤的整猪迎面砸了过来。叶帆身体的动作向来快过意识的反应,但这冻猪来的势头实在太快,躲无可躲,他急忙双手一架,少林高僧似的平推了出去。
刺骨的冰冷加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叶帆撞退了两米多,他心下大惊,这撞击势头手大。
这时,人影一晃,一个身体从林立的冻猪之间突然闪出,动作快的异乎寻常,叶帆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对方已经逼近,一个闪电般的高跆下劈腿,向叶帆脑袋上劈来。
周围全是冻猪肉,叶帆闪避腾挪的空间有限,最要命的是对方这一劈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当然,叶帆向来打架不靠脑子靠直觉,情急之下脑袋一歪,让过了要害,那一脚直接劈在了他左肩膀上。
双膝一软,叶帆差点跪倒。对方一招即中,更不容情,顺势一个膝顶向他胸口撞来。
瞬间叶帆脑袋炸痛,身体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腰间发力向后快速退让,虽然他身体反应全凭直觉,但这后让的速度依旧慢了半分,对方膝盖硬如巨石一般,直接将叶帆撞飞。
砰,后背一痛,撞上了一条冻成铁棍般的猪前腿,幸好自己身上穿着宝衣背心,不然那只猪前腿恐怕能够直接捅进他后背。这时,对方的第三波攻势已经到了,在林立的冻猪肉之间,对方的攻击显得灵活异常,却丝毫不影响力道,叶帆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对方铁拳已经砸在了他左颊。
脑袋里一片嗡声,虽然后脑炸痛,但却不似以前那般让他神智清醒。
对方的攻击越打越快,就算叶帆天生异能,但身体的自然反应依旧比对方的攻击速度要慢了那么一丝,只觉得对方如雨点般的攻击不断的捶在他躲在,饶是他身了一付扛揍的铁板身体,也架不住对方一顿狂揍,在挨了十几下之后,终于轰然倒地。
从美国一路杀到墨西哥,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大架小架干过了不知道多少场,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那变异了的身体依旧没办法跟眼前这个家伙抗衡量。
恍惚间,叶帆听到了拉枪拴的声音,一支冰冷的枪管子对准了他脑袋,得,这回算是真要玩完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超级杀手的料,莫名其妙的身体异化让他风光了俩月,碰上了直正的硬茬立即原形毕露,原来自己依旧只是个伪高手。
枪声并没有响起,对方有些犹豫,过了一阵,叶帆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后颈,然后小鸟似的被人直接提了起来,一半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向前走去。
挨了对方一通揍,叶帆虽然勉强保持着一丝意识,但全身上下痛不欲生,原来脑袋一旦炸裂立即力大无穷,但这回却失去了奇效,他再次感觉自己有点绿巨人的嫌疑,不过却是被灭霸揍服了的绿巨人。
被对方拖在地上走了一阵,冷意渐消,前边光线大亮,似乎是被拖进另一个房间,然后身体凌空被弹起,砰地一声,摔在了硬床上。
这特么不会是肉板吧,叶帆想,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这成语以前他听过,现在看来能够切实的感受一下了。不过这猪肉板好像没那么冰硬,而且肉板上似乎还铺了床单之类的玩意儿。
他勉力的挣扎着睁前,正对着脑袋的,是一个巨大的圆盘灯,这东西他见过,是医院里手术室里才有的东西,无影灯。这几个意思,对方把自己揍了个半残,良心发现,要救他。
这也不对啊,他受的是外伤,而且自己很确信,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但骨头没断,用得着做手术么?正想着,突然沙包似的铁拳再次袭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昏了过去。
恍惚间,叶帆开始做梦,但又不大像是梦,耳边是摩托机车的轰鸣声,他似乎回到了半年多前,喝得大醉的他骑着摩托机车在洛杉矶街着的大道上飞奔,后边是扯着嗓子咆哮的警车声。突然间,洛杉矶的街头瞬间又切换,啾啾啾的声音直响,无数的子弹从他头皮上掠过,他以为这里是墨西哥,但明显不是,周围没有沙漠而是一片雨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枪了,不知道是胸口还是腹部,血在咕咕咕的直冒,可偏生没有一丝痛感。
“队长,队长!”仿佛耳边有人大叫,叶帆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叫他。他绰号挺多,但从来没被人叫过队长,这官儿虽然平常但叶帆没当过,哪怕是少先队的小队长也跟他无缘。
突然有人捂住了叶帆的口鼻,他在梦里感觉不到疼,也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只是觉得脑袋里面好像被缓缓注入了什么东西,将他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他睁开眼,回到了现实。无影灯的光刺他的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恍然间看到了白衣天使,虽然戴着医用口罩看不清五官,但那一双眼镜却很清楚,那眼里完全没有救死扶伤的至善,相反,冷漠中带着一缘戾气与阴邪,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像是在欣赏一件杀人的利器。
“你干什么?”叶帆惊问,他张了一下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胸上被放了呼吸罩之类的东西。
他开口要说话没发出声音,但这动作却让医生吓一大跳,手里的手术刀直接被丢在了托盘里:“法克,他不是被麻醉了么?”
这医生说的是英语。
叶帆微一摆头,这才发现周围不止是一位医生,两名护士守在他旁边,但显然护士是男性。然后才发现,自己两条手臂是被铐在手术台上,这手术台有些不太专业,只是一张普通的铁床,叶帆手臂微微一动,铁床立即咣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