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彤的陪伴和照料,采苹在东都洛阳的每一天过得很充实愉快!瘟疫对洛阳影响极小,尤其是皇宫所在之处,竟没有丝毫影响。人们常看到皇宫上空飘动着大如车轮的白云莲花祥云和形态万千的七彩祥云,都说皇宫里的佛堂和藏经阁里的经书保佑了洛阳百姓。他们哪里知道是茹素的采苹每天在暮鼓晨钟中诵经祈祷、昼忘餐夜废寝抄经祈祷的功德,十斋日均是过午不食,真诚精进多次感应观世音菩萨和地藏王菩萨化现托梦。
有一天,上阳东宫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萧彤介绍说是一位长住东都皇宫的太妃。采苹见到这位慈眉善目的太妃,很有亲近感,太妃也特很喜欢采苹。
“早听说上阳东宫来了天人般的梅妃娘娘,本该早来探望,只因永慈庵有个重要的法会,哀家去参加法会,喜欢那里的清净和暮鼓晨钟里的梵音妙韵便住了段日子。才回宫,便急着过来了。”
“采苹乃受罚之身,实不敢劳太妃如此上心。采苹实不知太妃在此,竟未尽到拜谒之礼,还望太妃海涵!”采苹说着就要行跪拜礼,却被太妃起身搀起说:“三郎真是好福气,终是觅到了他心中的知己。哀家十三岁进宫还从没见过如你般清丽脱俗、沉静淡定的女子,难怪会宫怨深深。”
“太妃抬爱,采苹受之有愧。民女承蒙陛下错爱,荣享皇家隆恩,却不能为皇室出丝毫之力、添一丝喜气,实有负圣恩、愧对晋封!”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给了他最大的心灵安慰和精神力量!”
采苹打量着眼前的太妃,回味刚才的话,深感这个太妃不一般,能将当今圣上直呼小名,对长安皇宫的事了如指掌……。她究竟什么来头?
“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永慈寺的齐云塔。听萧彤说你对大乘经典几乎都能背下来,佛缘深厚,实乃李唐之幸也!”
“承蒙太妃厚爱,不胜感激!人生难得,佛法难闻。有缘亲近佛法,是祖上和父母为采苹累积的福报,做功课修慧心、祈国泰不敢有须臾之懈怠。能去永慈公主出家的寺院拜绕齐云塔是采苹久有的心愿!”
“如此甚好!萧彤,将哀家藏的牡丹菊花茶煮上,哀家要与梅妃品茗对弈。”
太妃对自己的一切如此了解,对萧彤使唤如此顺手……。因为萧彤的特殊身份,在长安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直呼其名,连当今圣上也对其客气有加。采苹对这个太妃的好奇心又多了层。这个太妃与当今皇上、永慈公主、萧彤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什么她可以常年留守东都洛阳?带着这些疑问,不禁多看了几眼对面的太妃。采苹进宫的起心动念与别人不同,所以对宫中的人事关心较少,对这个太妃自然一无所知。但她对皇室出家修佛道的公主们一清二楚,她从心底里佩服这些可以抛下皇室的金衣玉食修行为国为苍生的勇气和信念。
“在想我这个老太婆为什么可以直呼皇上的小名,对吗?”太妃用慈祥的目光直视着采苹问。
江采苹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说:“采苹在想,太妃定是皇室德高望重之人,采苹几世修来的福份,得天赐与您对面而坐的机会!”
“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难怪……。”太妃欲言又止。
萧彤亲下厨做的几样小菜和点心,太妃和采苹吃得很舒心。
晚上,萧彤姑姑禀告采苹自己好久没见太妃了,要与太妃说说体己话儿,遂吩咐宫中人照顾好梅妃,便随了太妃去安歇。
第二天,采苹在萧彤的带引下到了太妃住的地方拜谒。太妃早在门口迎着,采苹一进门便拉着她的往里走。
“这是则天皇后住过的地方,那时她会常常来东都宫里住,皇上出生在洛阳宫中,这里是他小时候常来的地方,在那么多的孙辈中,只有三郎最得祖母垂爱。”
“那时候,您就在宫中?”
“是啊!皇上是她的生母与我共同带大的,在我心里他早胜过了亲生的儿子。多年来,思念他、回想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成了我每天最暖心的时刻。”太妃说着眼眶竟湿润了。
“太妃,快与梅妃娘娘坐下说话,也不枉我半夜三更起来煮茶、做点心的辛苦!”萧彤忙打了话岔殷情招呼。
采苹发现太妃这里的佛堂很特别,大乘经典很多,还有则天皇后抄经的墨宝。太妃与采苹谈《心经》《金刚经》《妙法莲华经》《地藏经》,相同相似的感悟使她们常常感到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太妃正在缝绣一件成人的肚兜,肚兜上的龙已绣了一大半,采苹拿在手里仔细欣赏,忽然感觉这针脚和风格很熟悉。这里的每一处都流动着太妃慈心所致的温暖与温馨,但让她不解的是侍奉太妃的两位宫女始终一言不发,除了默默做事,就是点头、微笑。
“难道她们是哑巴?”太妃的神秘感在采苹心里再度升级……。后来的日子,采苹与太妃几乎是形影相伴,诵经持斋、谈经论道、对弈切砌女工、为国泰民安祈福。采苹与太妃的投缘,是因为心性与心境的相似,更是因为共同心向的因缘际合,这因缘便是对皇上和大唐的真诚无私!
话分两头,却说长安宫中的玄宗因为福建水灾的迅速有效治理和黄河流域瘟疫的全面消退,十分高兴,遂决定于八月中秋节前对成效显着的地方官进行嘉奖。考虑到八月十四、十五两天是十斋日,玄宗便将嘉奖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三。李唐王朝自建国以来,尤其是经过了武周时期,制度不断在改,但长孙贤后提议十斋日宫中吃全素的习惯却被保留了下来。玄宗执政之前的大唐宫中,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宴席上会堆满各地新鲜水果、各色鲜花点心、各种可口素食,但不会有一丁点的肉食。
八月十三早朝,玄宗坐在金銮宝座上接受群臣和来京地方官的朝拜,龙心大悦。
“旱灾、水患、瘟疫接踵而至,苍天护佑、群臣及各级地方官员同心,如今灾星消退、红光照拂,实乃我大唐遇难呈祥之福报。朕感恩上苍无量之厚爱、感恩祖上殷殷之荫庇,也感谢众卿之同心。”
“皇上勤政爱民感动天地!”朝堂上跪了一大片齐声执笏稽首道。
“众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建水灾来势凶猛,当时形势极为严峻,福建却在朝廷钦差未到、救济资金未到之前就将一切解决妥当,减少百姓苦难和损失,功不可设。”
“为朝廷解忧是臣等的天职。”福建道台忙跪下叩首说。
“河南防御有力,瘟疫发生率最小,东部洛阳更是黄河流域疫区的净土,功不可灭。”
“为朝廷分忧、保百姓安康是我等之天职。”河南道台也上前跪在福建道台身边说。
“朕知道在三大灾难来临之时,各地的皇亲国戚们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二位卿,可否讲一讲本地皇亲国戚抗灾的事情。”
于是,两个道台争先恐后讲本地皇亲国戚们抗灾的生动故事,玄宗由开始的满面含笑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因为他能听出来其中的夸大其词和生扯硬贴。而对真正做了大善事的莆田江家大院只字不提。之前,玄宗让乔欣对江家大院的事做过详细的调查,江家不仅将周围受水灾后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在家中,还将许多从水中打捞上来的人抬到家中救治;不仅将邻村逃难的人收留在家中,还每天设棚施粥。今天早朝,他希望听到这些,但却事与愿违。
“朕听说莆田江家大院做了许多得人心的善事,你难道不知道?”玄宗望着福建道台勉强笑着说。
“别提江家了,他们不仅招揽许多人到家中治病发国难财,还乘国家大难之时,出资在观音庵做道场,要让他家女儿当皇后。”
“血口喷人!”乔欣站出来大声说。
“乔卿且退下!”玄宗用满含信任的目光看着乔欣说。
“你作为父母官,对皇亲国戚们的情况还不及朕了解,看来,谁的亲戚谁走动呀!”玄宗意味深长地说。
福建道台看了看玄宗又看了看李林甫,茫然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他的这一下意识动作,玄宗深深记在了心里。
“据朕了解,悬壶济世是江家的家风,发生灾难时施药施衣施粥行善、出资在寺院做水陆法会是江家一贯以来的传统,这在先皇之时就天下皆知,为何今天会从你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来。”玄宗再一次盯着福建道台一字一句说。
福建道台脸上渗出了汗,在场的人都看到他在微微颤抖。这时,他又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站在身旁的李林甫。玄宗又将这一瞬间收入眼帘。
朝堂上一片寂静。
“臣还有一要事相奏!”河南道台向前挪跪两步说。
“但奏无妨!”玄宗望着河南道台微笑着说,想以此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江采苹以戴罪之身到了东都洛阳并不安分,与一个假冒太妃的妖妇整天缠在一起,还与这妖妇大模大样一起到永慈寺参加佛事。”
“是萧彤办事不慎不力,还是……。”玄宗不敢多想,表情由之前的温和变得凝重。
“无风不起浪,两位道台的话还请皇上斟酌。”李林甫跪下稽首言。
“朝廷命官歪曲实事、无中生有也是欺君大罪。”乔欣再次站出来说。
“实在搞不清楚这乔欣和江家有着怎么样的特殊关系,为什么每提到江家的人和事他都激动不已呢?”李林莆的说话艺术比以前巧妙了许多,以江家置换江采苹,不伤皇上的圣颜,却也把最恶毒的儿思注入。
“朝堂之上若无张九龄般的正直真心护国贤,李唐何以立天下?”玄宗的话份量够重,群臣都会心互望着。
玄宗毕竟是玄宗,嘉奖福建、河南等省的活动照常进行,大宴群臣的仪式如期举办,且气氛轻松愉快。
八月十四下午,玄宗在御书房分别秘召了福建、河南道台。一切如他所料,李林甫在八月十二晚分别秘会两位道台,安排了他们上朝所奏之事,并谎称是奉了皇上之命行事。李林甫的胆大妄为令玄宗气愤又奇怪,其人如亡命之徒般的行径究竟源于何?于是,他决定次日(八月十五)一大早就去玄都观,或许那里会找到答案。
晚上,玄宗与乔欣在御书房对次日活动行程又进行了一番斟酌,并对东都洛阳之事进行了密商。
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玄宗带领回京的各位亲王、后宫位高嫔妃、朝廷重臣移驾玄都观,在此举行祭天地、祭祖先之盛大活动,因为这个中秋是战胜三大天灾、迎来国泰民安的丰收之季,长安城里一片欢腾,各大寺院、道观都如过庙会般唱秋报戏,玄都观也不倒外。玄宗一行到了观中,主殿对面的戏台上已经在轮流清唱,为正式演出营造气氛,节日的气氛在文武乐队的鼓劲中浓厚起来。
大典开始,全观寂静,玄宗做为祭天地、察祖先的主祭人,带领一干人献祭品后按观中主持金叶、玉真两位公主的引导,将祝香、上香、顶礼仪式一板一眼完成,尔后玄宗亲读自己所写祭文。读完祭文,玄宗便带了贤淑妃、乔欣到观中特为皇帝设的厢房内品茗,高力士及相关太监、宫女侍奉左右。主殿处金叶、玉真公主带领皇都各大道观主持、观中道姑及王公贵族继续将诵经、斛食、化帛三个仪式依次进行。
“圣上,这是观中特意准备的上好的蒙顶山茶,是用昨天各殿供水烧开泡的。”一个一身白道袍、美若天仙的道姑带了两个小道姑端茶进来躬身奉茶,两个小道姑手里各拿着茶叶和热水壶。
玄宗看了看道姑,正是太真,在前面的活动中,为玄宗随时递东西的就是她,她是皇室出家人,做这些自然比别人更合适。当时玄宗看到太真比以前清瘦、沉静了许多,心里也极为安慰。此时她又走进厢房,玄宗着到她将高束的发髻在中间束了一缕完全披了下来,如黑色瀑布般的秀发与飘飘欲仙的丝质纯白道袍成了一种绝配,玄宗分明看到了她言谈举止、眼语神韵间兼有的武惠妃与梅妃的温婉与优雅。
玄宗示意高力士将茶接过放在自己手边,用手抚摸了一下茶盏说:“太真道姑辛苦了!跟着两位公主修行,长进很大。看你如此安定、沉静,朕和贤淑妃很放心!”
“谢皇上、娘娘隆恩,太真斩断尘缘潜心修道,感悟甚多,只是心中对圣上和皇室安危的执念难以放下。”
玄宗感觉眼前说话人的声音、神情分明就是武惠妃,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禁定睛望着眼前的道姑发楞。
“皇上,太真总是想起寿王府的天伦之乐。”
此话更是武惠妃的翻板,武惠妃弥留之际,拉着玄宗的手总是重复一句话:“皇上,臣妾总是想起我们在寿王府的天伦之乐。”
“太真道姑,皇上需休息,请自珍,以修道为重,退下吧!”贤淑妃走过来拉了拉太真的手说。
“贫道告退!”太真施礼后带两位小道姑离开,那摇曳的白色道袍却走进了玄宗心里,那转身的瞬间和削瘦的双肩,分明是采苹穿白衣裙的神韵。
玄宗端起太真奉的茶就要喝,突然常忠闯进来跪倒说:“皇上万不可饮此茶!”
玄宗将茶盏放下说:“不必惊慌,起来说话!”
常忠跪着不起不应答。
“皇上,听说这厢房后面有一神奇的荷塘,荷花要开到立冬,臣妾和高公公乘这会子去看看。”贤淑妃说完便带了高力士和宫人们退出,厢房里员剩下玄宗、乔欣、常忠。玄宗望着贤淑妃渐行渐远的背影会心地笑了。
“在下按乔尚书指使,一直在密切注视李林甫与两位终南山道姑的行径。昨晚深夜,一名道姑用穿墙术进观悄悄见过太真道姑后,便在李林甫家的后花院见了李林甫。”
“把门关上!”玄宗站起身对乔欣说。
“在下藏在假山后的花丛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与这茶有关?”
“有关!还与梅妃娘娘有关。”
“噢,快快讲来!”
“在下听到李林甫称这道姑为公主师傅,还说师傅教他的法术他每日子时都在练。那个道姑并终南山道姑,而是魔界的二公主,她奉了魔王之命,是要将天界玄华太子和紫玉仙子诛杀在人间,使他们魂飞魄散,再无法回到天界。”
玄宗复坐下,回想观音梦中的话,终于明白为什么时时处处有人要致采苹于死地的原因,更知道了自己的前生。
“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到天界?”
“好像是说将来魔界要统治三界,但要是玄华太子和紫玉仙子上了五佛和三清祖师设的七星座,魔界多年的苦心经营就会落空。”
“李林甫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是陷入了魔界二公主的情网吗?”
“有点,但不完全是。好像说李林甫是魔界太子的坐骑黑心狼,他今能在我大唐入朝拜相是魔界的精心安排。我还知道了梅妃娘娘就是紫玉仙子。”
“此话怎讲?”玄宗装着一无所知,好奇地发问。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明白,那个魔鬼二公主谎称自己是昆仑虚的灵芝仙子,骗取九尾白狐和一黑狐仙的信任,利用九尾白狐的家仇和对玄华太子的痴情,要离间玄华太子和紫玉仙子,等先除了紫玉仙子,便会让九尾白狐毁了玄华太子的元神金体。”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清楚为何梅妃娘娘就是紫玉仙子。”
“李林甫说圣上在朝堂上铁了心维护梅妃娘娘,那个魔界二公主便大骂魔界太子太蠢,办事不力,还诅咒观音菩萨和女娲娘娘,她说以莆田为重灾区的福建水灾本是毁了紫玉的最好机会,偏观音大士多管闲事,用法力退了水患,让许多死了的人起死回身。更大骂女娲娘娘,说本在江家大院的药里、水里下了毒,那些到江家大院的人和喝了江家大院施粥的人本应全部丧命,却被女娲的天河水和观音的净瓶水化毒为甘露。”
“原来如此!”玄宗沉吟般地说了一句,站起来慢慢踱步。他对福建水灾奇迹般治理的原因是有感应的,他当时想到的只是观世音菩萨,但不曾想还有女娲娘娘的助力。
“这茶里有何文章?”玄宗平静地问。乔欣、常忠都为皇上听到这些事的平静百思不得其解。
“在下听到魔界二公主骂黑狐仙无用,竟然怨她心肠歹毒回到狐族不再出来。送药之事也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送药?”
“皇上,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讲错了,乞圣上赦免在下无罪。”
“但讲无妨!”
“真正的太真道姑可能已魂归太虚,现在的太真是九尾白狐入了七窍。昨晚魔界二公主将药送到了白狐手中,现在就在这茶中,皇上饮了便会陷入九尾白狐的情魇中。”
“难怪!”玄宗出了一身冷汗,口中冒出了两个字,心里暗欣喜道:“幸亏幸亏!”
“皇上原来是天界玄华太子下凡,难怪会得苍天无数次庇佑,真乃我大唐百姓之幸也!”
这天大的秘密今天竟由常忠说出,玄宗对上苍安排的这一揭秘形式很满意。
“今日所言,仅限我三人,不得有第四人知晓!”
“明白!”乔欣与常忠共同稽首作礼后常忠退出……。
玄宗回到宫中得观音托梦,梦醒后他做了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下旨玄都观杨太真还俗,并进宫晋封贵妃。
与此同时,东都洛阳皇宫内太妃为采苹留下一份书信不辞而别,说是要到遥远的佛国闭关修行。
杨太真还俗封贵妃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太妃给采苹留下了一份怎样的书信?杨太真进宫会对江采苹的人生和大唐产生怎样的影响?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