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烟火初心
作者:慧心融明   三世修得花月圆最新章节     
    皇太极看到东哥姨母含笑坐化的安详,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东哥姨母一生总为他人着想,自己却受尽颠波流离之孤苦。身为叶赫尊贵的格格,却没有享受到格格应有的荣华;是父汗一生的月光,却没有一刻花前月下的相悦,遥相思、苦相恋的守望,是她走过“野渡无人舟自横”人生境况的支撑。
    想到这些,泪水涌上了皇太极的眼眶。
    “观音菩萨来接引,八个时辰内不能动哭,否则她的神识会贪恋红尘,往生有碍!”远尘双手合十说。
    “师傅是饱尝了世间八苦后才彻底放下,如今得果位离苦得乐。自古以来,万人修罕人成,这是值得庆幸的事,何必悲伤?”海兰珠很平静地说,并把白缎绣紫梅的锦帕递于皇太极拭泪,言语和神情显出与实际年龄悬殊极大的淡定。
    受母亲孟古哲哲的影响,皇太极虽也信奉佛教、饱读经卷,但面对海兰珠的言行却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心痛。
    “她受姨母的影响太大了。难道她的此生就要与孤灯黄卷为伴吗?失去亲人的痛让她的心太孤独太无助,姨妈把她的灵魂带到了一个完全脱离红尘的精神世界,这对一个刚绽放人生之花的女子是残酷的,我一定要让她享受世间的温暖,像母亲一样以在家居士的身份念佛诵经不也挺好吗?”皇太极望着海兰珠的心灵独白真诚而真切,竟有点出神。
    这时多尔衮随近慧走了进来,看到皇太极的神情,以为他悲痛过度,便低声对近慧说:“师傅行行好,可否让他出来?”
    “我正为此事而来,我和远尘要组织寺中众尼和居士们念佛,闲杂人必须回避。”
    近慧和远尘耳语一阵之后,远尘躬身施礼请皇太极回避,皇太极下炕离了禅房,与多尔衮坐在客堂饮茶。
    寺里的众尼和不断前来的女居士们口念阿弥陀佛忙忙碌碌,他俩竟帮不上任何忙,成了被遗忘的角落。皇太极拿起书架上的《佛说阿弥陀经》恭敬默诵,为东哥姨母助行,多尔衮不时张望着门外。
    “进了庵门要恭敬,面对女尼和女居士东瞅西望是大不敬,这里有本《金刚经》,你念念,为缘了法师助行吧!”
    “我的哥,你知道我从未念过此经,不要难为我。我是在看兰格格,她怎么不回避到这里来?难道这次又要脉脉不得语?你们这叫什么缘分?每次刚要深谈,总有事儿搅黄。”
    “他是缘了法师带发修行的近前弟子,怎么可能回避?说不准还是主念者呢!”
    一阵悄悄的忙碌之后,寺中的钟声敲响,禅房里传来罄鼓、木鱼的敲击声和众人齐声唱诵佛号的声音。
    悠扬的钟鼓声、念佛声飘洒在寂静的夜空中,使整个贤聚镇仿佛成了梵音妙韵流动的佛国。
    皇太极、多尔衮走出客堂,站在寺院高大的香炉旁仰望星空。
    无数祥云集结成的莲花在星空中轻轻缓行,月亮穿梭在祥云中,时而为红色、时而为紫色、时而为纯白色,皇太极仔细凝望星空,不禁对东哥姨母的修行肃然起敬!
    皇太极绕着寺院默念了一万声佛号,忽见天空现出五彩金龙,穿行在皇太极头顶的天空中,皇太极对空至诚合十施礼道:“感恩龙天护法!”
    言毕,五彩祥龙顿消失不见。皇太极忙寻多尔衮,却不见踪影,便向客堂走去,一进门便看见多尔衮伏在茶案上打呼噜。
    “起来吧!我们去客栈休息!看来这儿暂帮不上忙。”
    “给兰格格说一声,怕她忙完寻我们不得。”多尔衮揉着朦胧的睡眼说。
    皇太极微笑着摸了摸多尔衮的额头说:“好吧!”
    两人向禅房走去,禅房内外早已挤得水泄不通。没有人理睬他们,大金国的两个皇子在此时此地竟分文不值。他们往内走时,居士们用眼神表达了明显的反感和排斥。好不容易挤到里面,看见东哥姨妈披着袈裟笑坐在花丛中,容貌竟比刚往生时更庄严。海兰珠和远尘、近慧穿着海青跪在师傅最近旁唱念佛号,对他们的到来更是亳无反应。
    两人悄悄退出禅房,到了院中,皇太极说:“先告知柴桑,让他亲自料理缘了法师的往生法会!”
    “到了客栈立刻就办!父汗这会儿正在路上,不知几时赶到?”
    “我自会掌握!”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客栈,各自忙完各自的事便入睡。
    凌晨,两人被急促的敲门声从梦乡中吵醒,原来是父汗赶到了。
    从父汗凝重的神情中,皇太极断定他已去过大云寺。皇太极明白,此刻父汗最想知道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太极忙命人点茶要早点,努尔哈赤喝过茶、吃过一块点心后,便与两个儿子、跟随的亲信坐在大餐桌上正式用早膳。
    “你们谁先说?”努尔哈赤端起油茶,不看任何人便直接问话。
    皇太极便把林丹汗强娶东哥未遂撤退及东哥安然往生之事慢慢道来。
    “砰”一声,努尔哈赤将油茶碗摔在了桌上,桌上的人都弹跳般站了起来。
    “禽兽林丹巴图尔,欺人太甚!不灭察哈部誓不为人!”努尔哈赤眼红如血口,吓得多尔衮声音发抖。
    “父汗,多尔衮害怕!”
    “害怕林丹巴图尔那个混蛋吃了你?”
    “多尔衮怕父汗气坏了身体,没人教我们习武练字了!”
    努尔哈赤望着一脸憨态的多尔衮,怒气竟消了一半。
    “传令,所有前来的大金将士皆缟素跪祭东哥格格!”努尔哈赤离开餐桌欲走向客房。
    “谨遵父汗军令!”皇太极忙躬礼应答。
    “父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就慌,大家吃过了早饭,才有祭拜缘了法师的精气神。”多尔衮坐下来,喝着油茶吃着蒙古大馍馍说。
    努尔哈赤回头望了望吃得有滋有味的多尔衮,回到餐桌旁坐下,示意大家坐下来安心吃饭。
    吃过早餐,努尔哈赤对皇太极低沉地说:“你要以东哥姨母儿子的身份行孝!”
    “孩儿明白!”
    多尔衮在皇太极为他订的宽大的客房里踱步,与东哥初识以来的一幕幕在心头回放,他始明白,这个不曾拥有却从未失去的她,竟在他的生命里无处不在。可她竟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她走了,此生此世他们的缘份在她不带走一片祥云的放下中结来了,可活着的他又怎能释怀?努尔哈赤慨叹造化弄人,不禁泪湿眼帘。
    “将士们已吃过早餐,列队在院中。”皇太极轻轻走到父汗跟前说。
    “陪父汗去看看!”
    看到缟素肃立的将士们,努尔哈赤默默说:“东哥,我生不能保护你,就让我尽所能隆重相送吧!”
    “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等与寺中商确后再列队前往。”
    “好吧!我的素服呢?”
    “孩儿思忖再三,父汗就不必素缟大礼了吧!毕竟您是至高至尊的大金汗王。东哥姨母临走时对孩儿说的话,反复参悟,觉得很在理。”
    “她说什么了?”
    “她说林丹汗这次强娶她,就是为血耻那次在大金国吃的败仗;她说林丹汗这样做,大金国必定会管,管了就会挑起一场大的战争。”
    “她总是会与父汗想到一处!”
    “若这次您缟素在身,林丹汗必然会乘您的悲伤之虚挑起大的战争,战火燃起受苦的是苍生。东哥姨妈一生慈悲为怀,战争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如此这般,她怎会走得安心?”
    “多尔衮呢?让他与你同礼!”努尔哈赤看着全身缟素,并以汉人之礼腰缠麻绳、外披麻衫的皇太极说。
    “姨妈与他没任何血亲关系,随缘就好。”
    “可我是父汗的亲儿子、八哥你的亲弟弟呀!”多尔衮突然从背后冒出来说。
    多尔衮向父兄禀告了与寺中商确之事,按照商定的时刻,多尔衮随皇太极披麻戴孝拥着父汗、带着将士到了大云寺。这时,柴桑率科尔沁贵族早已跪迎在寺门口,一些闻讯的蒙古部落也都纷纷从各处赶来。
    这时,东哥的法体已移至观音堂,观音堂中挂着东哥画的地藏像,东哥在二位菩萨的护佑下顺达极乐,把一桩美好的公案留在娑婆世界。
    努尔哈赤带着儿子、将士们祭奠过之后到了客堂,看到东哥的自画像吃惊非常。
    听了远尘讲述东哥自画像被风刮走又重画的往事,努尔哈赤不禁感叹天意的高难问,苍天遣风将东哥的画像送到自己面前,竟是成全东哥与他道别。
    海兰珠来客堂拜大汗、见养父,努尔哈赤从皇太极追寻的眼神中看到了端倪。
    “如果没有结果,就不要惊扰她的修行。”
    “事在人为。我不能让她像东哥姨妈一样孤苦一生,我要让她在大金国像我的母亲那样继续她的修行。”
    皇太极的话说到了努尔哈赤的痛处,努尔哈赤将手放在皇太极的肩上说:“父汗答应你!”
    皇太极忙跪倒拜谢父汗。
    “林丹汗偷袭大金,兵临城下人心惶惶!”
    多尔衮扑跪在父汗脚下急促地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