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带着十六阿哥走到惠妃面前停下,怀中抱着的十六阿哥还在不断挣扎,看那方向似乎在惠妃身后。
众人屏住呼吸,有胆子大的等着看这场好戏。
胆子小的则开始脑补一些恐怖的情节和画面,悄悄在身边寻找胆子大的依靠。
早在王氏朝着惠妃走的时候,熙虞便悄悄回了席间,安稳待在胤禛身边。
今天这一出还不知道是谁有心安排,还是十六阿哥真的看到了?
惠妃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氏抱着十六阿哥从她面前走过,然后停在她身后,那距离都快紧紧贴上了。
十六阿哥停止了哭泣,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呼吸时从鼻孔里冒出一个鼻涕泡。
他胖乎乎的小手在惠妃的颈后挥舞着,忽然间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紧紧地攥住。
几乎是一瞬间,惠妃觉得后脊处有一股凉气直接窜上天灵盖,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肩膀上有些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逃也似地离开那处座位,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如纸,最后瘫软地躲进了春桃的怀里,嘴里喃喃道:“别,别过来……”
惠妃的反应,十分契合的解释了‘人们的恐惧大多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力’这句话。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任何异常现象,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惧却如影随形,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康熙的脸色变得铁青,这简直是场闹剧!
十六阿哥又哭了起来,王氏很尴尬的抱着他站在惠妃的席位旁,轻声低哄着,偏偏越哄越是哭闹。
眼看着上头几位主子,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她急得满头大汗。
“惠妃娘娘,你怕什么,小十六只是喜欢你脑后垂坠着的流苏而已。”
七格格云冉”扑哧“笑了一声,然后从席位上快步走过来,在王氏手中接下小十六,动作熟练地轻晃两下,低声哼唱着她儿时听过的童谣。
她此番,也算是为小十六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荣妃在一旁打着圆场,“是呀,小孩子嘛,不就喜欢这些晃来晃去的东西。”
别管真相如何,如今都是太后寿宴,好多皇亲国戚和肱骨大臣都在,断不能失了皇家脸面。
“惠妃姐姐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困了?看看这眼下的黑眼圈。”
她朝着不远处候着的划船太监招招手,然后转头,“春桃,你家主子都累了,赶紧的,快带她回去休息。”
春桃得了令,带着魂不守舍的惠妃登上回岸边的游船。
康熙面色缓和了不少,但始终垂着凤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方才听到小十六叫六哥时,德妃的眼眶便一直红彤彤的,眉头皱起一个悲伤的弧度。
但今日是个好日子,身为宫妃断不能做出哭泣这种大不敬的举动。
康熙的大手不动声色地落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握住。
云冉抱着十六阿哥回到席位间,摘下手腕上的银质铃铛轻轻晃着,小十六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一段插曲算是过去了,歌舞继续,其他人接着献礼。
不到亥时,晚宴便已经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的坐船回程。
熙虞几人与康熙和太后一起坐一条船,刚一下船便有一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跪在几人面前,头上的汗珠子连成线似的往下滴。
“参见皇上太后,几位主子爷……”
康熙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这么急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回万岁爷,方才奴才收到宫里的飞鸽传书,大福晋于一个半时辰前在屋子里摔了一跤,腹痛不止,太医和产婆查看之后,说大福晋是要早产。”
熙虞心中一惊,脚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腰间覆上一只大手将她稳稳扶住。
她回头看了一眼胤禛,随后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点开系统面板,查看大福晋的身体状况。
目前数值显示78%,处于绿色安全范围,只要不出现任何意外,便能安全产子,更何况她的腹部还有小蛇精留下的一缕灵力护着。
她摸着肚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直亲王心里着急,朝着康熙拱了拱手,低声唤了一声“皇阿玛。”
“去吧,回去陪着你的福晋。”康熙淡淡说道,语气中透着些意味不明。
不过直亲王心中着急,并没有注意到,他跟着送信的小太监匆匆离开。
——
亥时,通聆院卧房。
惠妃回到房间后依旧觉得后颈处阵阵发凉,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直接在房间内翻找起来,将之前放好的佛珠舍利子尽数找了出来。
春桃见她如此慌不择路的模样,轻声安慰着,“娘娘,您别慌,说不定真是十六阿哥被您发髻后面的流苏吸引了。”
好在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娘娘还能忍的住,没有表现得太过反常,也没有说错什么话。
怕鬼又不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对!流苏!”
惠妃的声音有些发颤,快步走到梳妆台边坐下,双手微微发抖地取下那些华丽精致的珠钗。
动作间,手指时不时颤抖着,甚至连珠钗不小心勾住头发时,她也毫不犹豫地用力扯掉,就像是这些珠钗全都沾染了亡者的气息,十分不祥。
“娘娘——”
春桃见她如此,想帮忙却帮不上,“您别慌,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惠妃脸色惨白如纸,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舍利子,嘴里喃喃自语道:“本宫知道,本宫手中有舍利子,不怕那些邪物,他们近不了本宫的身。”
这话既像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又像是警告别人的。
屋内靠近她的位置点燃了数十盏灯烛,将她周身照亮,没有一处死角处于黑暗之中。
惠妃跪坐在屋内的观音像前,低声念经。
烛火的映照下,面前的观音像似乎往日有什么不同,她看不真切,只当是眼睛花。
不知念了多久,春桃在她身后困得打了个呵欠,强撑着眼皮守在一旁。
“呜~呜呜~”
门窗轻轻晃动着,发出类似于低声呜咽的声音。
这声音听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惠妃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经书扔到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什么声音?”
她惊恐地自言自语道,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惠妃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背影,可是当她转过头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更不知道春桃去了何处。
她微微凝眉,长呼一口气朝门口望去,“春桃?春桃?死丫头你去哪里了?”
即使责骂,也是壮胆。
她的声音一点点变大,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恐惧。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窗的轻轻颤动,以及穿过缝隙的风声。
惠妃不自觉吞咽着口水,攥紧手中的佛珠,撑着身下的坐垫缓缓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裙摆带起的风引得烛火胡乱地晃动着,光影随之变换方向和形状,映在光线略暗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处于黑暗中怪物张着巨口,等她自投罗网。
她迈向门口的步子顿了一瞬,小腿肚子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
门窗晃得越来越剧烈,可如今是夏天,她所住的位置又处于低洼之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
惠妃的变得急促起来,心跳如鼓,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门外的景象,但又害怕真的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犹豫片刻后,她干脆直接停下来将自己留在烛火能够覆盖的地方。
在她看来有光的地方会安全一些,至少可以驱散一部分恐惧,让她能够有些底气。
“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有鬼。”
惠妃轻声低喃着,身体微颤着回到观音像前,正准备重新跪下念经,低头瞬间身体忽然僵住。
身体的关节变得十分缓滞,她僵硬地抬起头,视线落在观音像上,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