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人间炼狱!
远处的天空仿佛倒挂着一条黑色的河流,只有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河流中间涌动的并非水流,而是攒动的人头!
无数通体漆黑的奇异敌人,正从天而降,从那诡异的河流里涌出来,奔向地面,奔向他们!
目睹了这极为诡谲怪诞的一幕,程景洲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敌人像是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修炼者们闪着七彩光芒的法器砸向他们,在他们身上却留不下丝毫伤痕。
这场战斗,怎么可能赢得了?
从战争开始的第一瞬,就注定了修炼者这方覆灭的结局!
程景洲身旁的伤患不断增加。
他们因为疼痛而哀嚎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像极了鬼哭神嚎,听得程景洲整个人如坠冰窖。
救不过来,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救不过来……
他已经吞下了身上带着的所有回灵丹,可不够,还是不够,他的灵力几近透支,身躯摇摇欲坠。
可,不能倒下。
他还要救……
耳旁的哭嚎声渐小。
程景洲察觉,抬头看向四周。
那些得不到及时救治的伤者,已然躺下,逐渐失去了呼吸。
渐渐地,以程景洲为中心,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片刻,程景洲已然身处一片血海尸山之中。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举目四望,满心惘然。
这就是他透支自己、拼命换来的结果吗?
远处,那通体漆黑的敌人宛若奔腾的巨浪,碾压一切,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前线,转眼间就到了程景洲面前!
他跪坐在地上,怀中还揽着一个大口吐血的伤者,他正为他施针。
不过呼吸之间。
他们都被漆黑的巨浪吞噬。
“你救不了所有人。”
一道沉闷的声音仿佛自天地间传来,声如洪钟。
洪流已过,留下无数枯骨,血流漂杵。
程景洲从地上缓缓爬起,勉力支撑着自己维持着坐姿。
他的衣衫满是脏污不堪的血迹,入手处满是温热的鲜血。
“可我,要救。”
他的双手攥成拳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那道声音嗤笑了一声,继续冷冷道:“你救过的人全都死了。”
程景洲垂下了头,似是无力。
那声音再度开口,似乎带着诱惑道:“所有人都死了,救了也没用……”
“所以,别救了,救人是最无用的事情,放弃吧,放弃吧……”
“可我……”
他的眼睛已然睁不开,在哽咽声中,他那苍白的脸庞上,竟流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他开口,一字一顿,因为体力耗尽,声音细若游丝。
却无比坚定。
“要……救!”
……
岑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好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会这样饿死吗?
饿死也是活该吧?
毕竟她这么弱小,没有丝毫力气,是弱者中的弱者,是最底层的存在,死了也正常……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娃娃,怎么这么可怜?”
苍老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已经饿花了眼,抬头看了好久,才认出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的背驼得很厉害,从怀中拿出一个烧饼,随即又从腰间取下水壶,一同递给了她。
岑容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吃食,埋头苦吃。
“小娃娃,饿很了吧?吃点,喝点,别噎着。”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拍拍她的背。
她将烧饼吃了个精光,连手指缝里的芝麻渣都舔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转头,好好打量好心的老太太。
只见她头发花白,在脑后扎了个简单的发髻。脸上满是因岁月流逝而生出的皱纹,笑起来,连牙齿都没有了。
“我这么弱小,没有一点用,为什么要分给我吃的?”
面对岑容的询问,老太太的面上露出些许诧异。
“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要分给你吃的呀。”老太太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岑容的头发:“小娃娃还小,能做得了什么呀?”
岑容想起自己四岁就开始跟随父母一起观战武斗,八岁就开始锻体,刚开始修炼就已经展现出了天赋,小小年纪,同样是小小的年纪,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哪像现在,像个废物!
老太太又开口:“你随我去善堂吧,那里有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免费施粥的。”
岑容微怔,这世上还有这种地方吗?
她果真随着老太太去了那所谓的善堂,善堂正在施粥,数十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都捧着碗排队等着。
看到如此场景,想到自己将会是其中的一员,岑容顿觉羞愧难当。
她没有一丝用处,没有一点实力,就能吃饭?
不,她接受不了!
而且不仅如此,在排队的那些老人孩子,也都不该毫无心理负担的就这么捧着碗去等着吃!
想到此处,岑容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冲上前去,将那盛着粥的大锅,一把推翻了!
“你们就应该去修炼,去做事,没有实力,凭什么吃饭!”
众人都被她的这一番操作惊呆了。
“那我呢!”
人群中,一个少年朗声叫道,他高举起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失去的一条腿:“照你的理论,我这样的,应当如何呢?!”
岑容瞪圆双眼,不假思索道:“只是没了一条腿而已,有什么不能干的!”
“放屁!”
“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自己就是没修为没做事的,现在还来嫌弃别人?”
人群发出哄声。
而有脾气更暴躁的人早已冲了上来!
他们还有在家里生着重病卧床不起的家人们,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能多一粒米都是好的,可眼下,这碗重要的粥,被岑容全倒了!
如何接受得了!
岑容从未挨过这样严重的打。
她蜷缩着身体,抱着头,忍受着拳打脚踢,却还是心道。
“我如今打不过任何人,挨打自然也是应该的……”
透过人群,她恍惚间看到了刚刚给她一个烧饼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像刚才那般苍老,脊背挺直了许多,面色淡漠地看着正在挨打的岑容。
她开了口,她们相隔整个人群,岑容本不该听清的,可那道声音却极为精准地传进她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崇尚实力者,被更高实力者斩杀,是如常。”
岑容模模糊糊地想,是啊,世道本是如此……
猛然间,她的后脑被硬物重击,顿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