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告示的乐微生,配合符梁一起将那些官员的宅邸翻了个底朝天。有人试图阻拦,乐微生便拿出告示让那人无话可说;若是敢动手的,则一律抓起来,待他们查抄结束后再放人。
“大人,什么是战时员外郎?”有被封官的豪绅不解问道。
“因为现在是战时,但在地位上您与六部员外郎是相同的,呵呵,所以恭喜这位大人,您这是光宗耀祖啊!那太守大人的命令,您可得配合。”
这种招人厌的事情,自然需要太守大人来担当。他们在说起此事时,故意用魏崇年的名头去压这些人,效果相当不错。看起来魏崇年与他们应该是提前通过气,双方同一阵线,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搞定了其中比较难搞的一些人,其余的他们就放手让十夫长带领自己的队伍去执行即可。乐微生与符梁则分开行动,转而开始发放粮食、统计人口。
从太守府出来后,李晙便带着人四处查看城内的实际情况。在路过城内一处比较有名的贫民区时,街上的骚乱引起了李晙的注意。
“都是你这个贱妇,招来的灾祸,打死她!”
“也落部的走狗,还有脸待在城中。那些蛮兵说不定就是她引来的!”
“是啊。从她来到城中之后,城里就没太平过,她肯定是也落部的奸细,杀了她。”
“杀了她……”
人群中不断呼喊着要杀死眼前瘦弱的女子。那女子不敢辩驳、不敢反抗,只能惊恐地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仍由别人踢打,甚至□□都不敢大声。
李晙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命令手下将他们拉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到官兵到来,这些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民不与官斗,何况还不是好官。
仍有后生气鼓鼓地说道:“此人乃是也落部族人。贼寇犯我边界,杀我子民,我等不过是先向他们讨个利息罢了。”
李晙看了看那妇人的长相,不似也落部人的相貌,但眼下这些不是重点。面对群情激奋的百姓,他劝道:“各位,听我一言,战争之事非她一介女流之辈所能左右,我们应该恨的是贼首也呼先,而不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她是胡人便该死!”
“对,杀死她!杀死她!”
……
“各位,稍安勿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人到底是不是奸细,自有官府去查证。无论如何,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你是何人?这是我安和里之事,哪容得下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李晙见说话的似是个领头人,便也问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当街逞凶?”
“嘿嘿,吓唬我?大爷是这安和里的里正,这一里之内的事务都归大爷管。你这小将还是回你的兵营玩木头去吧,这等事情可不是你能掺和的。”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李晙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其实也不算小了,毕竟已经讨了媳妇,算是成家立业了。
“你既是此地里正,更该秉公行事,岂能以一己之私罔顾人命?”
“她算什么人命?如果不是那些贼子围城,城里百姓怎么会断了粮食?大家伙都要饿死了,凭什么这胡人还好端端地活着?左右都是一死,今日我们就先送她上路。”
“是啊……”眼见众人的情绪被煽动,未免与这些人发生冲突,李晙想了想,便准备先将人带回营地再说。岂料,那里正见他们准备离去,不依不饶道:“你这狗官,跟她是一伙的,大家上,别让他们跑了。”
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肯让人离开。李晙不想激化矛盾,便没有让人强行开路。
“诸位,大家冷静点。粮食的问题马上就能解决,我向各位保证,城内绝不会有饿死的百姓。”
“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
“就凭我是李晙。”
“李晙?”里正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当此人是在为那胡妇开脱,操起手中的长棍就向那胡妇打去。李晙眼疾手快,用身子护住了那妇人,被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背上。身后的亲卫们没有想到李晙会主动挨这一击,慌忙拔刀挡在李晙身前。围观的百姓毕竟是害怕官兵的,见他们拔刀,立时不敢动了。但仍有不服气的后生,捡起石头向李晙砸去以发泄自己的不满,李晙不闪不避,还将身旁想要阻拦的亲兵给推开,被这石头直接砸中了额头,当时鲜血便流了下来。本是为了铭记仇恨而一直绑在额头的白色布巾将这血色映衬地更加鲜艳刺目。
感觉事情似乎被闹大了,众人一时之间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晙摸了摸发痛的额头,没有气急败坏,相反仍然很镇定地向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百姓深深拱手作揖道:“晋阳之事,皆李晙一人之罪。还请各位相信本王,饥荒之事已有定论,各位暂且耐心回家等待,片刻后自有将士上门送粮,各位若有冤屈,也可一并诉说。”
“你,你是晋王?”里正这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为何会熟悉了。
“正是。本王言出必行,各位大可放心。”
众人一听,原来这就是晋王,倏忽间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晏平十四年初,李晙正式就任藩王,上任之初,便定下了十年不收赋税之约。这一约定一直持续到晏平十八年十月他被暗算困于京都之后。在这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即便经济已经恢复甚至超过了战争之前,但李晙仍然坚持履行这一约定。由此,百姓的生活大为改善。可当他被困于京都之后,魏崇年的嘴脸开始显露,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的生活便退到了晏平十三年的战时水平,甚至比那还要不堪。
对于李晙,他们是信任的,也是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