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被砍落成一截一截,好好的一棵参天古木,被削的有点惨。月影白兮兮地困在地上,像一张惨白的脸。
“你这又是何苦?”林清河看着秦风发疯一样地对着院子里的树一通乱戳,于心不忍,兄弟痛苦不忍,树木平白无故遭殃也不忍。
苏韵有了新腿,林清河高兴,本来想挖了盈欢树下的酒来庆祝一下,结果去了才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掐脚趾一想,白岸不会做这等非君子之为,那么就只有秦风了。还没走到听雨阁,就看见那树叶哗哗地往下掉。一进来,就看见秦风在这里跟发疯似的。
“你来的正好,咱们打一架。”秦风从地上选了一把剑踢给林清河,林清河可不接,直接躲了过去。
“我不跟你打,我是来问你要酒的,我——秦风,你孙子!”林清河破口大骂,猝不及防地接过秦风送来的招式。
“你奶奶个腿的,我都说了我不跟你打。”林清河边打边说,秦风哪肯依着他,一招一招地往林清河身上送,林清河看准了秦风这是不肯放手,也开始发狠地跟他打起来,几十招后,林清河的屁股上着了秦风一道,感到奇耻大辱,赖在地上大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完全是把我往死里揍,我这招谁惹谁了!”
秦风看到林清河这个样子,顿时没有了打架的心情,他手一拐,将剑插在树干上,坐在一旁喝起闷酒。
“秦风,你到底在气什么?师父不喜欢你,你还能逼她喜欢你不成?”林清河扯着衣服走过来,坐在秦风旁边。秦风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我只是气不过。”秦风闷闷道。
“你气不过什么?”林清河问。
“我气不过,她明明之前就认识我,却装作不认识,我气不过,她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却还要把我推给别人,我气不过,我明明知道她不喜欢我,却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她。”秦风扬起喉,一大口酒灌下去,苦的喉咙发疼。他朝着坚硬的石桌生气地锤下去,把林清河吓了一大跳。林清河哆嗦着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你这都说的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林清河挤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凤飘雨怎么会认识秦风呢?
“清河,你知道吗?她就像一把刀插在我这里,”秦风按着心脏的地方,“我感觉,她好像,总是抛弃我,不论我做什么,她都不要我。”
唉,可怜啊!林清河突然心疼同情起秦风来,他心想,可能没爹没妈的孩子,心里都这么脆弱,不就是得不到喜欢的人的喜欢嘛,就这样作践起自己来。
“唉,我懂你。”林清河感慨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做兄弟的靠谱,有时候啊,这女人心呐,哪是海底针,根本就是海里面的老鼠屎,泡在水里,捞都捞不着,你看她们一天天都对你笑,但喜不喜欢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秦风听着林清河的话,只觉头疼的很。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林清河举起杯和秦风喝起来。
清风月下酌,地上影成双,举杯同甘饮,却是伤心人!
秦风要与清婉成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只有七八个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十月初,一百来个弟子都知道这件事了,就连几个长老都听到了风声,会在晨练时问他一句:“秦风,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啊!不知道——”君仙原本是想讨杯喜酒喝,被秦风打断:“婚礼简陋,就不请五长老喝喜酒了。”
“我——”
“五长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风你——臭小子,不就喝你一杯喜酒嘛?怎的这般小气?”君仙看着秦风的背影怄气道。
秦风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了出去,有可能是清婉故意的,也有可能不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这戏就这么做下去,还有五天,也许,也许……秦风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如果那个人想要阻拦,还会等到这最后五天吗?
“该你走了。”君仙看着对面发呆的人道,看对面的人没反应,他拿着扇子过去晃了晃。
“怎么了?”凤飘雨回过神来。
“该你走了,你发什么呆啊?”君仙不理解地问。
“我在想这步该怎么下。”凤飘雨道。
“明明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罢了,你好好休息吧。”君仙收起扇子,起身欲走。
“君仙,”凤飘雨叫住他,问道:“今日是哪一天?”
“十月初六。”君仙道。
“已经初六了啊!”凤飘雨喃喃道。
“你那个宝贝徒弟后天成亲,你去不去?人家没邀请我,我是不会去的。”君仙握着扇子阴阳怪气地说。
“我去了,只怕不太合适。”凤飘雨神思游弋说。
“你们师徒一场,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说,他连你都没邀请?”君仙看见凤飘雨沉默的样子,以为秦风是真的没邀请凤飘雨。
“这个混账玩意,不得成器,不得成器啊!”君仙长叹一声而去。
凤飘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日暮西沉,月亮冉冉升起,夜风吹的身子凉,凤飘雨忍不住抱起自己。夜凉了,该回屋了。
“凤飘雨,你穿这么少,不冷吗?”狐狸仙从石头里蹦出来,看见凤飘雨衣衫单薄地坐在院子里。
凤飘雨摇摇头。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都说狐狸天生狡猾,其实,只不过是,他们更懂人心罢了。
“我开不开心,好像不是很重要。”凤飘雨道。
“怎么会不重要,你开心,珍视你的人才会开心,你不开心,那些喜欢你待你好的人也会不开心的。”狐狸仙道。
“是吗?可是,我把喜欢我的人,弄丢了。”一颗晶莹的泪从凤飘雨的眼角滑落。
她弄丢了,喜欢她的人,她喜欢的人。
“那你把他再找回来,不就好了。”狐狸仙道。
“你不明白,如今的我,形同废人,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护他平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所以,我宁愿他娶别人,也不想拖累他。他那样地喜欢我,如果我出了事,他定会豁出性命地救我。我不想让他死,我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情情爱爱的事,狐狸仙一知半解,相爱的人缘何不能在一起,相憎的人缘何会结成伴侣,一片痴心缘何会付诸东流,守候千年的爱缘何没有结果,这些,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
“这样,你岂不是会很辛苦?”明明如此深爱,却要装成不爱的样子。
“只要看到他还活着,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凤飘雨道。
这夜,凤飘雨很晚很晚才睡着。睡梦中,她的意识渐渐抽离,掉进一个虚境中,在这里,她看到了伯玄。伯玄是天君身边最得力的仙官,也是天君的心腹。
“伯玄见过天后。”伯玄对着凤飘雨施礼道。
“伯玄,你办事沉稳有分寸,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位仙君,为何现在,越发地不懂礼规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非你口中的天后。”天后这两个字,对世间所有的女人来说,是恩宠,是赏赐,对她而言,是讽刺,是枷锁。
“并非伯玄不懂礼规,娘娘有所不知,天君早已将你载入天官册,将你册封为天后,虽然仪式没有完成,但娘娘你是天后,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天君册封我为天后,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决定,接不接受是我的事。”凤飘雨冷冷直言。
“娘娘,只怕有些事,由不得你了。实不相瞒,天君已经知道了你现在人在离尘仙陆,不日就会派遣天兵前来带你回去。但念及旧情,天君实则是希望你迷途知返,自己主动回去请罪,不想到时候,让娘娘你的处境难看。天君派我来是想告诉娘娘,如果三日之内,娘娘主动回到天宫,天君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罚,如若不然,便会依法处置。”伯玄道。
“那请你帮我给天君带一句话,我凤飘雨,生归父母,死归天地,绝对不会做他华宸的天后。”凤飘雨冰冷决绝地说。
伯玄为听之为之一震,神情变了又变,他拱拱手道:“还有三天时间,还请娘娘慎重思虑。伯玄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