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你起来吧！朕召你前来就是想给你们母子四人一条生路。”
并非他偏心于阿宸和阿玠。
是阿骞他们几个都不堪大用。
他年岁还不大，还来得及再为大乾培养一个合适的储君。
这次，他会让阿玠从小就知道帝王只心悦一个女人是大错。
即便……即便他崩了，沈明达和阿峥也会全力扶持阿嵘母子。
而且，阿嵘自己也是个能扛住事的人。
有她在，也不必担忧阿玠会在加冠后无法亲政。
沈嵘猛然舒了一口气。
“多谢父皇！”她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
“阿嵘，朕要你发誓。”
庆帝冰冷的目光落在沈嵘身上。
“嗯？”沈嵘稍微有些不解。
“朕让你发誓，绝不让沈氏将顾氏皇族取而代之！”
沈嵘眉头一皱，随即立即反应过来庆帝是要让她父兄当阿玠以后的辅政大臣。
她立即举起手，很是郑重道：“我在此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许沈氏一族取代顾氏皇族！
若是有违此誓，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她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正厅内回荡，震得顾玠的心都在颤。
他母妃居然被他皇祖父逼着发了毒誓！
还有，他皇祖父竟然不信任他外祖父和舅父们吗？
“好！你要一直恪守本分，好好地辅佐阿玠！”
不等沈嵘回话，庆帝又道：“摄政太后和长公主哪个更好，朕想你心中一定是有数的。”
尝过绝对权势的滋味之后，就不会再想失去。
更何况，阿嵘本就是有野心的女子。
若她掌权，必定会牢牢地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送给父兄。
“儿臣明白，沈氏一族绝无半分不忠之心！”沈嵘还是替她父兄说了句话。
她父兄都不是贪恋权势的人。
“呵，沈氏一族现下自然对朕和大乾忠心耿耿，可以后呢？主少臣强，指不定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庆帝嗤笑。
阿嵘还是太天真。
不明白握在手中的大权有多迷人。
沈嵘垂眸不语。
权势的确会腐蚀人心。
但她还是坚信她父兄不会对阿玠有不臣之心。
“阿玠，若你父王真醒不过来，你便是咱们大乾的新储君。”庆帝强忍着悲痛道。
即便他很想阿宸安然无恙，可眼下，阿宸苏醒的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
他必须要早做准备。
顾玠浑身一怔，浑浑噩噩地朝着庆帝磕了一个头。
许久，他才忍着悲伤道：“若……若父王真的挺不过来，孙儿一定会努力担起您交付给孙儿的大任！”
他父王薨了，作为嫡长子的他就得站出来保护母妃和弟妹。
庆帝就那么望着顾玠。
约莫过了一盏茶，他才红着眼圈道：“你和阿宸其实很像。”
曾几何时，阿宸也像眼前的阿玠一般，端稳的外表下藏着对他的依赖和仰慕。
顾玠的眸微动，淡声问：“孙儿瞧着您也挺担心父王的，可……可您为何从不曾去瞧父王？”
他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沈嵘也抬眸望向了庆帝。
她也想知道他为何在顾宸命悬一线的时候都不去瞧他。
庆帝扯了扯唇，笑得十分苦涩。
“朕是帝王，朕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做出诸多猜测，在大局未定之前，朕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
帝位是荣耀亦是束缚。
这龙椅远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好坐。
若是可以，他很想年年亲自去祭拜阿清。
可阿清叛臣余孽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无法像个寻常的丈夫怀念发妻那样去怀念她。
她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后陵中。
也就阿毓敢公然违背他的圣旨去大肆祭奠阿清。
阿毓薨逝后，阿宸和阿嵘就只敢偷摸去后陵站上一站。
顾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退下吧！”庆帝摆了摆手。
沈嵘立即起身行礼。
眼瞧着他们母子即将踏出正厅，庆帝这才出言将他们唤停。
“阿嵘，阿宸他心中只有你，你……你就多陪陪他吧。”
他想，阿宸那混账小子约莫是盼着阿嵘能陪他陪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的。
沈嵘眸光微动，很是恭敬地应下。
待他们母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庆帝这才将脸伏在双手间呜咽了起来。
人生三大不幸，他赶上了两个。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他自认勤政爱民，登基后不说威震海外，也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了。、
怎的老天偏偏要这么对他？
其实……他立阿玠为皇太孙到底还是有几分私心在的。
他到底是辜负了阿清。
若皇位最终落到了旁的女人后嗣手中，只怕阿清在地底见了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而且，一旦他立了新的储君，阿嵘和阿玠他们三个的命也多半会保不住。
……
沈嵘在回到紫烟居后便将顾玠拉到一旁，同他说着眼下的局势。
正说着话呢，守在门口的桃染便道：“太子妃，有贵客来访。”
沈嵘眉头微挑，随后便让顾玠先回去歇息。
顾玠刚出门，一个梳着双环髻身着青色宫女衣裳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虽然还没瞧见脸，但沈嵘就是感觉眼前人很熟悉。
“长姐，是我！”宫女打扮的沈姝立即抬头道。
沈嵘一怔，很是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沈姝。
“长姐，太子殿下一直不曾苏醒，父亲和我都很担心你。
我……我实在在家中坐不住，便想着来瞧瞧你！”
语罢，沈姝便红了眼圈。
她长姐真的瘦了许多。
沈嵘心中一暖，拉着沈姝坐下。
“陛下这几日是不是秘密召见了父亲和兄长？”她直接问道。
“嗯！在太子殿下被刺的当夜陛下就召见了父亲和大哥。”
沈嵘点了点头。
看来，庆帝早就想好了要立阿玠为太孙。
“长姐，你别怕，无论太子殿下能不能醒来，父亲和兄长都会倾其所有来保护你和阿玠他们的！”沈姝温声道。
她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
想到永远护着自己的家人，沈嵘一直紧抿着的唇角都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嗯。”
“父亲在这个月里将我和大哥的亲事都定了下来。”沈姝道。
“嗯？”沈嵘很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