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东宫的小厨房一早便给主子们送了腊八粥。
沈嵘从午时开始便有些心神不宁，往日里半个时辰能看完的账簿她竟是整整看了一个下午。
临近傍晚，风雪渐大。
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等墨枫同顾玠他们三个回东宫后，她才明白自己心头的不安从何而来。
“母妃，父王被皇祖父派去剿匪了。”顾玠刚一进殿，一边解狐裘一边说道。
顾珏和顾玥的情绪也很低落。
沈嵘望向墨枫，沉声问：“你怎么没跟着殿下一块儿去？”
墨枫如实道：“殿下说宫里怕是也会不安稳，让属下留在东宫保护您和三个小殿下。”
沈嵘的心又沉了沉。
“阿玠，你同阿玥、阿珏先去吃晚膳。”她沉声道。
顾玠知道她这是有话要问墨枫，便乖巧地点头，带着明显不想走的顾玥他们往花厅走。
他们三个才出门，沈嵘便沉声问：“这冰天雪地的又怎么会爆发匪乱？还有，陛下怎么会放着一众武将不用，非要让太子去剿匪？”
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墨枫垂首，极为恭敬道：“六皇子和八皇子早早便开始了布局，当匪乱爆发之际，朝中能用的武将全都要事缠身，就连安国公世子也在今日被陛下派去了三百里之外的琼州赈灾。
康亲王和吉亲王一众宗室则趁机站出来举荐太子殿下前去剿匪，六皇子、八皇子身后的大臣们也纷纷附议。
陛下只稍稍犹豫了一番，便将此事交给了太子殿下。”
“混账！那几个老东西分明就是在趁机报仇！”沈嵘怒骂道。
她还以为康亲王在看清庆帝对太子的真实态度就会老实，不曾想，那老东西竟是暗地里同顾骞他们勾结在了一处。
“太子妃慎言。”桃染急忙提醒道。
沈嵘深吸了口气，这才冷声道：“那些匪徒早不肆虐，晚不肆虐，非要趁着天寒地冻、大雪封山的时候闹？
这分明就是冲着太子而来的阴谋！”
那所谓的匪徒，约莫也是顾骞他们在弄出流民的同时弄出来的。
顾宸这一去，怕是会九死一生。
他应该也是预料到了这其中的危险，才会将墨枫留给她使唤。
“太子妃，陛下瞧得出来此事来得蹊跷，但他还是派了太子殿下前去剿匪，他……他多半是想用此事来考验太子殿下。”墨枫低声道。
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一场针对太子而来的阴谋，陛下又怎会瞧不出来？
但他还是遣了太子殿下去。
沈嵘的眉头猛地一皱，是了，庆帝的态度也很微妙。
莫非，他现在又生出了几分废太子的心？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现在就是向众人抛出了这么一个信号。
六皇子和八皇子他们除了会全心全意对付被派去剿匪的顾宸之外，还会将心思放在东宫。
阿玠……阿玠、阿玠以及东宫这些尚未满一岁的小皇孙都会成为有心之人的靶子。
思及此，沈嵘的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墨枫，从现在起，整个东宫的侍卫太监全由你调遣，务必保护好各位小主子！”
阿玠他们绝对不能出事。
“是！”墨枫恭敬领命。
墨枫退下后，沈嵘又让桃染将她兄长之前送进来的武婢全部召集了过来。
她神色严肃地同她们讲了她的部署，才又将东宫内的管事嬷嬷们唤过来。
等到众人散去，她便独自坐在棋盘前同自己对弈。
孙馥等人在察觉到东宫守卫变得森严后，便意识到出了事。
她们一起到了鸣凤阁。
沈嵘只同她们说了顾宸被派去剿匪，并未同她们透露太多内情，但她们还是紧张了起来。
王紫桐犹豫了一会儿，便大着胆子问：“妾身还有两个兄长在京都，陛下为何不让他们去剿匪？”
闻言，原本就满心疑惑的孙馥等人也齐齐望向了沈嵘。
按理来说，京都附近爆发匪乱也该由王家、薛家或者沈家的人去处置啊。
沈嵘将手中捏着的黑子摆好，这才淡声道：“听说他们和朝中的其他武将全都有事要忙。”
此言一出，孙馥她们齐齐变了脸色。
站在众人身后的宋雪岚却垂着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沈嵘抬眸，轻轻地瞥了眼宋雪岚，随后便语气平淡道：“好了，都回去！”
见她不欲多言，孙馥等人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桃染，将宋氏盯紧些，一旦她再同凤仪宫那边有来往便将她拿下。”
说着话，她又取了一枚白子落下。
随着这一枚白子的落下，原本绞杀在一起的两条大龙瞬间分出了胜负。
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但仔细一数，白子居然只赢了一子半。
“是。”桃染垂眸。
顾宸一去就是七日，这七日，他同他所带领的一千精兵似是从天地间突然消失了一般，不管庆帝遣去多少御前侍卫打探消息都毫无音讯。
渐渐地，庆帝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命人将沈嵘宣到了御书房。
沈嵘一进内殿，便极为恭敬地行了大礼。
庆帝立即抬手让她起身，还让孙公公为她搬了椅子，但她却并未像从前一样落座。
见状，庆帝的眸中便闪过了一丝不悦。
“你对朕不满？”他眯着龙眸问。
阿嵘鲜少如此。
她定是对他很不满才会给他摆脸。
“儿臣不敢。”沈嵘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恭谨得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庆帝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满朕让阿宸去剿匪便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要摆这副姿态来给朕看。”
沈嵘垂首，越发恭敬道：“父皇说笑了，他是太子，本就该不惜一切代价来守卫臣民，儿臣又怎会怪您让他去剿匪呢？”
庆帝被她看似恭敬实则疏离还暗自阴阳的态度气得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这才按下心头的烦躁和不悦。
“朕现在也有些后悔了，你……你同阿宸一向要好，你可知道他是否留了后手？”他耐着性子问。
他现在真有些怕阿宸和那一千精兵被大雪和匪徒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