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等了半天,眼见娴妃迟迟不接旨,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娴妃娘娘,还不领旨谢恩。”
如懿浑身发冷,无力地跌坐在地,想要说话,可喉咙却好似被堵住了一般,愣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此刻忽然想起曾经坐在凤椅上,高高在上地教训嘉嫔时说的那句话,赏也是罚,罚也是赏。
是啊,皇上的旨意,不也是如此吗?
就算她不情愿又能如何,她当皇后的时候能不问缘由,随口一张就对满宫妃嫔随意动用严刑。
此刻皇上口谕已下,宫里的这些人只会对她落井下石,看她的笑话。
如懿失魂落魄地跪直了身子,心中的那股骄傲不允许她在奴才面前失了体面,咬着牙缓缓说道:
“臣妾……知错,臣妾领旨。”
进忠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点了点头,抬眼瞧着那三位精奇嬷嬷,意有所指道:
“皇上的口谕里可是说了,这娴妃若是以后还敢在外头乱嚼舌根,那就是你们办事不力了,此事皇上很是看重,该怎么做你们心里可得有点数。”
这话他都不避人,就当着娴妃的面,堂而皇之地说。
一个已经被打入泥潭的妃嫔,还能让她爬起来,那就是他进忠没本事!
“哎,进忠公公说的是,奴婢们明白,姐妹们,既然是皇上的口谕,那咱们就别耽搁了,开始吧。”
其中一位精奇嬷嬷对着进忠笑得讨好,招呼着余下两人就要开始行刑。
这些奴才们可比如懿有眼力见,既然已经得罪了娴妃,必须得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的脸打坏了才行。
要不然,万一让这位娘娘有了得宠的机会,她们可就大祸临头了。
在这宫里,要是没了容貌,那就不足为惧了。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就有了主意,如懿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嬷嬷按住了肩膀。
下一刻,“啪”的一声,只一下她就脑袋嗡嗡作响,整个左脸剧痛无比,整个人天旋地转,嘴角有血丝溢出。
眼见这奴才还要继续打,如懿下意识地想躲,可肩膀被人死死按住,她眼中露出绝望,狠狠闭上眼睛又挨了一耳光。
原来被人打脸是这种滋味,如懿忽然想起曾经白蕊姬被高贵妃掌嘴的可怜模样,也想到了令贵妃被她下令也曾受过这掌掴之刑。
怪不得令贵妃会对她恨之入骨了,忽然,如懿想到了白蕊姬曾经说过的话,一报还一报……
有皇上的口谕在,这嬷嬷可不会留情,这二十个耳光打完,如懿双脸浮肿,除了指印,还有被打出的淤血。
进忠冷眼瞧着她,见这位一向体面的娴妃,此刻狼狈不堪,他心里竟然莫名地闪过一丝痛快。
她不是说自己是嬿婉的旧主吗,这般“回报”,不知这位娴妃娘娘可还满意。
见娴妃已经受完刑,进忠也不再久留,刚想离开,却被娴妃叫住。
“进忠公公,本宫有话给皇上,请公公帮本宫转达……”
如懿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含糊,说话间嘴角不停有血丝滑落,她抬手擦了擦,含泪道:
“麻烦公公帮本宫传话,本宫想问问皇上,可还相信这世间有公允之道,皇上的处罚臣妾愿意领旨,可臣妾相信,这世间公道自在人心,臣妾没有做错的事情,臣妾不认!”
说话间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哽咽着俯身朝着进忠双手交叠行了一礼。
如懿的伤心难过自不必说,眼泪打湿了光洁的地面,却还是倔强地忍着没有哭出声,强忍着维持着妃嫔的体面。
进忠有些无语,勾了勾唇,也懒得和她多说,出了翊坤宫就带着人匆匆朝养心殿而去。
等他回到养心殿时,皇上已经坐在桌前处理政务。
明明是数九寒冬,殿内却暖意融融,殿中央的落地仙鹤香炉中有缕缕沉香烟雾缭绕,此刻殿内安静极了。
进忠恭敬地行礼汇报后,沉默地站在一旁不再吭声,皇上翻着折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叫人打完了,娴妃可有说什么?”
窗边软榻上的嬿婉也放下手中的瓷碗,连汤圆都不吃了,竖起耳朵想听听如懿会不会喊冤。
进忠心念一动,他倒是觉得还是把娴妃的话说给皇上听为好。
毕竟这娴妃这话里怨气可不小。
还说什么世间公道自在人心,这世上有个屁的公道,若是真有,那凭什么娴妃是主子,别人就得做奴才伺候她?
他眼中闪过不屑,低头回禀道:
“娴妃娘娘让奴才给皇上传话,娴妃想问问皇上,可还相信这世间有公允之道,皇上的处罚她虽愿意领旨,可世间公道自在人心,娴妃说她没有做错的事情,她不认。”
明明是一样的话,可从进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如懿说的幽怨,他说出来好似在煽风点火一样。
嬿婉听了这话也有些无语,打都挨了,竟然还质问皇上,这不是暗讽皇上是非不分吗?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皇上哪受得了被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反驳。
她朝着皇上看去,果然见他面色难看,朱笔也放下了。
听着这熟悉的话,皇上真想问问如懿,这话她进冷宫之前说过,现在还这么说,难道就只会说这一句?
皇上冷哼了一声,冷着一张脸吩咐道:
“你去让翊坤宫的精奇嬷嬷好好教教娴妃怎么说话,若是下次娴妃还敢口无遮拦,朕一并处罚。”
他懒得去理会如懿的话,聪明人此时就该服软。
可她倒好,就差没指名道姓说他有眼无珠!
等进忠退下,皇上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到桌上,此时,他总算体会到嬿婉被如懿指着鼻子骂是什么感觉了。
他起身大步走到软榻旁,挤到嬿婉身边坐下,这女人倒好,吃着汤圆都不理他。
见她捻着汤匙正要入口,他直接握住她的手一口将汤圆叼走,俊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