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抬出去了一个,且还是被人硬生生气到昏厥,这下子,算是彻底没有人敢小看叶蓁蓁这张嘴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又起,众大臣们面面相觑,却始终无人主动说些什么反驳。
毕竟前面可是有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摆着呢。
还真没想到,这看着娇滴滴羞怯怯的小郡主,皮下竟然是个这么嚣张跋扈的女老虎。
“郡主所言,是否有些过于偏颇了呢。”就在大殿之上一片静寂,无人敢主动言语时,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齐老?齐老!”
文官一列,身着深紫色官服的花甲老人才一开口,旁许许多多的大臣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再次理直气壮的看向叶蓁蓁。
“或许依郡主所言,商税一事并不算太大的坏事,可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这功过相抵,不就成了无用之事吗?”
齐老此人,虽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但他历经两朝,为人清廉,在声誉上,很受百官的赞许和尊敬。
叶蓁蓁虽然对他并不算了解,但这样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不仅还没有告老还乡,甚至还为了商税的事在这和自己辩驳,于情于理,叶蓁蓁都是尊重他的。
“齐老的话,本郡主听不懂。”
期盼的目光,在此刻全都落到了齐老的身上,现在的齐老,在叶蓁蓁眼里就宛如全村人的希望,一举一动,都格外受人侧重。
“听不懂也没事,让老臣来给小郡主讲讲,什么是有用,什么是规矩。”
齐老先是向前迈了几步,随后神情刚毅的在殿中央跪下,给宁帝行了一礼后才起身转向叶蓁蓁。
“那咱们,就先说说规矩。”
“朝堂重地,天家威严,小郡主身上并无一官半职,踏足金銮殿,已是十分不妥,且还满口粗鄙之语,这便是没规矩。”
齐老好像全然没看见叶从兴瞬间沉下来的脸,他下巴轻轻抬着,将威武不屈的风骨展露的淋漓尽致。
“天下格局,早已形成,突然打乱推行新政,便会导致原本定下的规矩成了空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就是规矩!”
“再说何为有用,小郡主能提出征收天下商人的税,的确是奇思妙想,可商人能有多少,就算征集上来,又能有多少钱,还会导致土地兼并之风大涨,地位紊乱,如此功过相抵,便是无用。”
“臣,言尽于此,再多的便只能请陛下定夺。”
他说着,便又重新跪了下去,而叶蓁蓁在一旁冷眼听着,却只怀疑宁帝到底是怎么和满朝文武说的。
他们竟然觉得商人纳税,所征收上来的钱与普通百姓缴纳的土地税,人丁税相差无几。
所以这算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吗?
叶蓁蓁倒也没生气,她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丝毫不怯的对上齐老目光。
有人若要讲废话,她便同他讲废话。
但有人若要讲理,她便也能同他讲理。
“既然齐老要说说规矩和功过,那本郡主便也和齐老讲一讲,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有用。”
叶蓁蓁有样学样的朝宁帝行了个拜礼,随后目光缓缓落在地上的齐老身上,开口道:
“我领的是陛下的旨,上朝也是遵陛下的旨,我虽没有一官半职,但我是大宁的子民,我到金銮殿,这是臣民对君的忠,这才是规矩。”
“天下规矩,是何时形成?又如何形成的?规矩是人定的,更是为人定的,若以一己私欲,不利国利民,不遵纪守法,这才是没规矩!”
和这些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讲规矩,和天下大同的臭墨子文采,那叶蓁蓁绝对是要甘拜下风的。
但她可以避重就轻,直接朝着最要害,最利益中心的地方痛击。
“再说有用,本郡主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理解何为税率,又何为商税。”
“土地税一月多少,几文?还是几十文?又或者说一年才多少银钱,是否又能每次都收的上来,收的齐全?”
“但商税呢?一个商人他一月若能赚二十两银子,他的税率该是多少?就以百中之二来算,足足四百文。”
“恕我直言,一个村子交上来的土地税,能不能凑出来四百文钱?”
齐老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仁微微转动,但面上却依然是一言不发的模样,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叶蓁蓁的目光也不再局限于齐老的身上,她一寸寸扫过在殿中的每一个官员,语调渐高。
“这还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商户能够交上来的银钱,可若是商行呢,大商户呢?”
“就以本郡主为例,我名下所持有的所有商铺产业,一月的总额是你们无法想到的,一万两?还是十万两?”
“我告诉你们,是一百万两都打不住!”
“挣得越多,税率越高,挣得越少,税率便越少,税率最高可达到百分之三十,那么我一个人一月可以收上来多少钱?一年又是多少钱?”
此刻,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就连宁帝,珠帘下的唇都微微动了起来,似是也算的有些心惊。
而最后出来的那个数字,也彻底让在场之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这是多少钱啊?”
“一个人是这么多钱,那所有人加一起呢,是多少钱?”
“我算不过来,算不过来啊!”
“不行,我还是觉得此法过于冒险……”
叶蓁蓁将一切的反应都收入眼帘,她缓缓举起三根手指,笑的得意:
“三十万两啊,整个宁国所有人加起来,人丁税,土地税,全部算在一起,能达的到我一个人的税收吗?”
“且我的商行,产业,每日的利润蒸蒸向上,无人可望其项背,真不怪我说句难听的话,或许论起为官之道,我比不上你,但论起挣钱,我可比你们要擅长多了。”
毕竟全天下最大的“奸商”,此刻就站在他们眼前了。
“咳……”
高台之上,宁帝轻轻咳出了一声,他的神情并看不出什么,可就是无端的叫人觉得他龙颜大悦。
“事已至此,想必诸位爱卿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朕倦了,退朝吧。”
宁帝从龙椅上起身,他目光落在殿中央的叶蓁蓁身上,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又碍于此处人多,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他只得朝着叶蓁蓁招了招手:“你先别走,你跟朕来。”
“嗯…是。”
叶蓁蓁扭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爹,见他一副“好自为之”“加油挺住”的神情,叶蓁蓁就惊觉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再瞅一眼宁帝突然龙颜大悦的神情,叶蓁蓁莫名就开始头皮发麻了。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