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此刻的造型，已然是被魏嬿婉在暗中替换成了《画皮》中的狐妖小唯褪下人皮之后的那个模样。
    而她此前种种怪异的杀人吃心行为，亦是因为被魏嬿婉稍稍混淆了一下小唯的记忆。
    其实魏嬿婉也没做太多手脚，她只是给如懿下了一个暗示，即——不吃人心，会变老。
    假设如懿真的如她从前所说的那般，自己是一个人淡如菊的性子，能够忍受得住自己这具皮囊变老的模样，那她自然也可以抵抗这个不轻不重的暗示。
    但是，很显然，如懿失败了。
    在她的心里，人命，远没有她的皮囊重要。
    所谓的好姐妹海兰，更是没有她的皮囊珍贵。
    而等到她亲眼看到弘历出现之后，魏嬿婉此前给她所下达的暗示也就直接被解除了。
    只不过，看起来，她又一次忘记了海兰还危在旦夕，只顾着和不信任她的弘历进行赌气和质问。
    直到海兰失血过多，已经痛得再也难以坚持下去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之后，如懿才总算有了闲心分给海兰一个眼神。
    但是紧接着，她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生命在她手中即将流逝干净的海兰，而是自己那只漆黑如枯树枝一般的手爪。
    “啊——！这是什么！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见如懿尖叫了一声，而后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从海兰的心口中拔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没了心思去顾及心口豁开一个大洞的海兰还有没有命活下去，只是一脸担心地捧着自己的手爪看来看去。
    紧接着，如懿又委屈巴巴地看向了脸色比海兰还要惨白的弘历，习以为常地嘟起了嘴，只不过现在的她可没了之前那丰盈无比的两片厚嘴唇子，而是干瘪至极的两个肉块。
    “弘历哥哥！我肯定是被人给害了……是魏嬿婉，肯定是她！她刚刚打了我一下，我就变成这样了！你快杀了她呀！”
    如懿绝口不提自己刚刚亲手杀了春蝉和王蟾，就连海兰也即将因她而死的事情，只一个劲地死死盯着魏嬿婉不放。
    虽然她的确找准了真凶吧，但是这个理直气壮指挥一国皇帝干活的样子还是让弘历给气急了。
    从前如懿还长着人脸的时候弘历就受不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更何况她现在连个基本的人样都已经没有了呢？
    仗着前面还有魏嬿婉在顶着，弘历在给自己鼓足了劲之后，终于色厉内荏地厉声呵斥道：
    “放肆！你一个未成人形的怪物，怎么也敢当着朕的面，污蔑堂堂的大清国母！”
    好嘛，感谢如懿老铁送来的助攻，魏嬿婉一句话没说，就又直升了一级。
    但是弘历这句话显然成功打击到了如懿，她的身形不由得摇晃了两下，身上的虫子似乎爬动地更加欢快了。
    “大清国母……大清国母……她是大清国母？！那我算什么！”
    闻言，魏嬿婉都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弘历倒是都开始觉得她格外地不要脸。
    当初明明是如懿自己说的——“臣妾做这个皇后，已经做得厌烦疲倦”——不是吗？
    他仅仅只是收缴了如懿的金册宝印，而没有降低她的吃穿供应，本就已经是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了……
    所以，她现在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质问他的？谁给她的！
    等等！说起来，往日的情分是真是假也不好说啊。
    爱妃之前不是说这个妖怪最擅长蛊惑人心吗？
    说不定他当年之所以会莫名其妙地爱上如懿，连先帝废后对自己的杀身之仇都可以不管不顾，就是被这个妖怪给蛊惑了！
    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弘历只要一想到自己从前被一个长相如此丑陋的妖物给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会儿就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你一个妖孽，窃居国母之位多年，如今得天之幸，已然暴露真身，居然还敢来质问朕！？你好大的胆子！”
    “我是……妖孽……？”
    如懿被弘历伤透了心，她完全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何等可怕丑陋的模样，只知道她的少年郎终究还是做了负心人，决定抛弃她了。
    “原来皇上所钟爱的，仅仅只是臣妾的皮囊，而不是臣妾的内在和美好的灵魂吗？
    我们从前种种回忆，欢乐与幸福甜蜜的爱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一直沉默着当背景板的魏嬿婉就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而弘历的脸上更是白一阵红一阵的，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不拉几、蓝汪汪的、紫不溜丢的，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慧贤之貌，合宫上下，无人可比拟。朕若当真是贪图美色之辈，当年怎会一次次以身犯险，将你保下！”
    被伤了心的不止如懿，还有试图在众人面前挽回一下自己口碑的弘历。
    只见他磨着后槽牙，宁愿承认自己是和商纣王一样被妖精蛊惑了，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就是那样一个贪花好色的人。
    “乌拉那拉氏如懿，你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妖孽！”
    事已至此，心知如懿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魏嬿婉干脆利落地出手，制服了这个可怖的妖物。
    接着，她一脸真诚地看向弘历，佯装忧郁道：
    “皇上，此妖甚是厉害，又盘踞皇城多年，吞噬了不少龙气，臣妾力薄，只能勉强压制，却杀不了她。”
    “啊？连爱妃都没有办法吗？这可怎么是好！？”
    “皇上不要心急，凡妖物者，最惧人烟。皇上只需要将此妖押解至菜市口的法场处，向天下百姓告知妖物占据先皇后人皮之事。
    再命各地的法师与大贤大德之辈压阵做法，如此，七日之后，她定然会死！”
    虽然魏嬿婉给他找了个皇后不是皇后的借口，但弘历听着要向天下人宣告这件丑闻，还是有些犹豫。
    “爱妃，一定要告知天下吗？”
    “一定要！”
    “……好吧，朕知道了。稍后就去拟旨。”
    听到弘历的话，本已经打算认命的如懿却再也忍不住了，她奋力嘶吼出声，道：
    “弘历！难道你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愿意给我吗？我才是你的皇后！一直都是！你当年亲口说的！”
    闻言，弘历的脸色一黑，良久，他忽地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黑暗中，只剩下一句带着点释然与遗憾的话。
    “朕的承诺，曾是许给青樱。如懿，你是青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