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缓缓侧身，示意。
    “坐，慢慢聊。”
    契尔沃依言，径直来到沙发落座。
    不等吩咐，茶奉上，烟散好。
    林致远脸上闪过一抹烦闷，悠悠长叹。
    “达瓦里氏，关于安德烈港，我好像有些想当然，考虑不够全面啊。”
    契尔沃不明所以，心下一想，试探性询问，“北棒？”
    林致远吸了口烟，长长吐出一股烟雾。
    “不错，安德烈港交接之后，熊棒再无交界，不知道毛熊还会无偿支援北棒么？”
    闻听此言，契尔沃心思变得活络，暗暗腹诽。
    无偿支援北棒？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近几年，欧罗巴对峙十分严峻。
    为保证东欧阵营兄弟物资充盈，互助会全靠毛熊卖资源兜底，加之，和兔子兑换轻工业产品，也才勉强维持。
    要不然，干嘛逐步减少对北棒扶持？
    不过，虽说北棒有些不听话，可彻底掐断，会不会对毛熊颜面有损？
    ……
    孰好孰坏，一时之间，分辨不清，只能搪塞一句。
    “兹事体大，我做不了主，全凭莫城决断。”
    林致远双眼微眯，轻哼一声。
    “达瓦里氏，你这样有意思么，我觉得你的建议，莫城会慎重考虑，不妨说来听听。”
    契尔沃摸了摸络腮胡，沉吟片刻，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不不不，不能你觉得，而要莫城觉得，毕竟，我仅仅是个副主管，而且，你我两家体系相同，万事需要组织做决定。”
    说话慢悠悠，不疾不徐，全无早前洒脱，更像是因为被戴高帽子，在端着，在保持高人形象，在故作深沉。
    林致远心中嗤笑，面色冷峻。
    “达瓦里氏，不愧是毛熊教父，一心为公，佩服。”
    冷嘲热讽，语气可不太好，契尔沃毫不在意，反而很受用，爽朗一笑，摊了摊手。
    “嗐，全是无稽之谈，所谓遏制兔子重工业，引导成轻工业基地，可是吕锡安的主意，我不过是想给毛熊省点钱。至于安德烈港，可是你和莫城达成的共识，我顶多算是个传话筒。”
    本是实话，传进熊方翻译尤里斯耳中，却莫名升起一股钦佩，嘴角不觉间微微上钩。
    契尔沃主管，不愧是您，不愧是毛熊教父。
    明明是您在背后操盘，却让人抓不住把柄，简直深谋远虑啊！
    ……
    李玉江见状，心生不服。
    在他看来，正所谓，兵对兵，王对王，任何会谈，自家领导欺负对方主事，自己则要用气势压制对方翻译，才能算是完胜。
    想及于此，当即挺了挺腰，投以藐视的眼神。
    二人私下小动作，林致远没注意，往后一靠。
    “容后再聊吧，说说吧，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契尔沃悠然吸了口烟，缓缓开口。
    “安德烈港交接之后，海运和陆运结合，你我两家物资流通效率，至少可以翻倍，日用品交易能否增加？”
    林致远眉梢一挑，不禁一乐。
    之前交易量，只能说勉强够毛熊使用。
    不管是远东，还是直至莫城，都是紧巴巴的。
    如契尔沃所说，物资增加，岂不真成毛熊轻工业基地？
    “达瓦里氏，这件事也容后再议，我也做不了主。”
    契尔沃一脑门黑线，心里忍不住碎碎念，上坟烧报纸，你特么糊弄鬼呢？
    有心反驳，又怕激起林致远厌恶情绪，想起墙角地图，北棒被重重画了个圈，似乎抓住了某种关键。
    琢磨片刻，准备回去想想再说，当即提出告辞。
    “既然如此，你我各自考虑考虑，最迟一周，咱们接着聊，我现在就回去给莫城汇报。”
    ……
    目送契尔沃一行离开，返回办公室，李玉江愤愤不平。
    “领导，瞧他那得意样儿，真应该骂他两句，打压打压老毛子的气焰。”
    林致远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行了，去忙吧，跟他吵有什么意义，跟柯约翰闹一闹，才是正理，没好处，不嫌浪费口水？”
    却说契尔沃，径直返回毛熊馆，谁也没搭理，坐在沙发，闷头吸烟。
    围绕着北棒，物资，以及林致远的话，苦思良久，突然眼前一亮。
    抬头，侧目，吩咐。
    “给莫城发电报，毛熊和北棒已无交界，正好可以借着由头，彻底掐断支援，抛去累赘，看看莫城怎么说。”
    索洛维科夫先是凝眉，几秒后，展颜一笑。
    “主管，难道您最初，就已经考虑到甩掉北棒这个包袱了？”
    契尔沃自然不会丢份儿，轻飘飘一声。
    “差不多，先问问莫城吧。”
    翻译尤里斯，俨然化身脑残粉，眸光一闪，弱弱询问。
    “主管，掐断北棒支援，难不成和物资增加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重要么？”
    契尔沃反问一声，缓缓站起身，慢悠悠走到窗前，双手一背，徐徐解释。
    “甩掉北棒，远东，乃至毛熊，压力骤减，至于物资增加，只能见招拆招。大漂亮不讲武德，拉拢兔子，咱们必须跟上啊。”
    说着，轻笑一声，补了句。
    “放心吧，待随后，我和林再吃顿晚饭，他会替我说出口。”
    此言一出，早就被铺天盖地赞扬报道，蒙上一层滤镜，索洛维科夫和尤里斯二人，再看契尔沃，简直惊为天人。
    主管真是牛。
    不愧是毛熊教父。
    几根烟的功夫，不但有了对策，甚至还能让林说出口。
    ……
    窗前，契尔沃嘴角不觉间露出笑意，显得极为自信。
    其实，哪里是想到了对策，而是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熊鹰两家，保持平衡，对兔子最有利。
    也就是说，什么也不干，林致远也会将解决办法，双手奉上。
    所以，对于吃饭就会有主意，自然无比自信。
    只能说，契尔沃想得太简单。
    保持熊鹰双方势均力敌，当然是兔子追求。
    可是，林致远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谋划？
    为何要引导兔鹰破冰？
    这特么就像两大高手对决，不分胜负。
    林致远先朝大漂亮，扔去一本葵花宝典。
    你就说练不练吧？
    不练，继续僵持，练，那就嘎了，获得绝世武功。
    毛熊能怎么应对？
    被干死，还是也嘎了，继续各不相下？
    所谓内卷，不就是这么造成的么？
    而这种事，一旦开始，便再无止步之时。
    今天嘎一块，明天噶一块，待双方千疮百孔，醒悟之时，蓦然回首，便会猛然发现，兔子在深山苦修多年，俨然已经成为新一代武林霸主。
    所谓纵横捭阖，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