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郁，是大统领狼军中的一个百夫长，现在正在努力砍人。
    刀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样锋利，也记不清是砍的第几个了。
    这次对面是一张十分稚嫩但狰狞的脸，带着些许紧张和一丝兴奋，挥舞着长枪朝我刺了过来。
    可惜他太年轻了，战斗的技巧过于生涩，我轻巧的用刀柄把他的长枪压了下去。
    随即踏上一步，一刀砍掉了他半个脑袋。
    姬黑在后面跟我埋怨「你就不能小心点儿，这个怎么算？」
    一边唠叨一边把半个脑袋也收集到身后的袋子里。
    我没有理他，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只要是能杀死敌人，砍掉一个脑袋和半个脑袋没有区别，无非是记录的时候麻烦点儿。
    突然战场上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我远远的看到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冲进了战场。
    他有六条手臂，拿着不同的武器挥舞，敌人在他眼前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被杀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大统领亲自出战了，也就意味着战斗很快就会结束，而我们又要胜利了。
    我心无旁骛，又砍倒了三四个，终于敌人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一些胆小的开始转头逃跑。
    姬黑一看敌人溃散，也顾不上再去割首级了，挺起刀来追着奔逃的敌兵砍。
    辽阔的草原上弥漫着混合着青草香和血腥味的奇怪味道。
    我放眼望去，我们的士兵的忙着追逐逃军，争抢首级。
    姬黑拖着那装着个宝贝的大袋子，兴奋的跟我说道「阿郁，这下发大财了，我感觉你可以搞一个都尉了！」
    我暂时没法把敌人的脑袋和狼军都尉联系在一起。
    只是看着还在渗血的袋子有点儿厌恶，虽然说这些东西确实能换个都尉。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杀人。在三千营的时候，杀自己的同伴。
    从军以后，杀大统领的敌人。
    不是我有多喜欢杀人，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必须要杀人。
    开始是只有杀人才能生存下来，后来只有杀人才能吃饱饭。
    到最后只有杀人才能成为人上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阵嘈杂，不远处一堆人围在一起，中间两个人在争论着什么。
    这种情况很常见，大统领的军队称为狼军，以人头论战功，战场又比较混乱，所以战斗后难免出现争功的现象。
    姬黑上前分开两人，一个是我手下的荆无伤，素来骁勇善战，但是为人太过老实忠厚。
    另一个应该是第三队的士兵。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脚下的死鬼后背中了一刀，前胸也中了一刀。
    荆无伤跟第三队的一个士兵都说这个首级应该属于自己。
    荆无伤嘴笨，说来说去也说不清楚，大体意思是他先劈中了死鬼的前胸，是致命伤。
    第三队的士兵是死鬼倒下后来才过来补刀的。
    可是那三队的士兵一口咬定，两刀都是自己砍的，荆无伤无理取闹。
    第三队的百夫长王堪早我一步来到了现场，对面士兵一看有人撑腰，就打了荆无伤一巴掌。
    大体了解情况以后，我跟姬黑说道「要大人有大量，都是自家兄弟，这个让给他又何妨？去我那里给荆无伤拿一个。」
    王堪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他的士兵说道「还不谢谢赵队长。」
    对面的士兵嬉皮笑脸的对我拱手作揖：「谢谢赵队长。」
    荆无伤气的脸色通红，喊道「我不要……」
    我抬手制止了他，沉声说道「别在这里丢人，我说首级是谁的就是谁的，刚才谁打你了？给我打回来！」
    荆无伤愣了一下，继而暴起一拳打在对面士兵的脸上。
    三队士兵惨叫一声，往后倒了下去，和着血沫子吐出了三颗大牙。
    他一脸恼怒，挥拳又要去打荆无伤。
    我抽出刀来用力一挥，刀锋恰好停在他脖子上，瞬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我用刀压了压他的脖子，说道「首级我们可以让给你，但是我的人你不能打，这次给你个教训，下次砍了你的手！」
    王堪那还没有散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张口欲言又止。
    我也不去看他，大步离开，荆无伤和我手下的士兵都发出一阵阵怪笑，跟着我离开了。
    记录官开始过来清点我们的战利品，战场缴获是要上交的，记录官主要是来清点首级。
    果然不出姬黑所料，我杀的人已经可以换回来一个都尉了。
    手下的人听了都欢呼起来，我成了都尉，他们就有人会升到十夫长百夫长。
    不论战场上还是生活中我们的利益都是一体的。
    所以部下的尊严就是我的尊严，我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在这残酷世界里，所有人都必须学会抱团取暖。
    清点完了首级和战利品，接下来就是彻夜的狂欢。
    所有的首级都被集中到一起，堆成了一个巨大的京观。
    失败者的老弱被全部赶走，妇女被作为战利品分发，儿童被带到三千营，经过训练等长大加入狼军成为战士。
    如果还有些青壮的话，会被运回瀚海城，卖为奴隶。
    夜晚降临，一座座帐篷支了起来，一堆堆篝火燃烧了起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喝酒猜拳的声音。
    我和几个新升上来都尉一起到了云阳将军姜虎的帐篷里，里面早就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将军和几个老都尉都等在里面。
    姜虎笑眯眯的拍着我的肩膀说，「阿郁，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过几年搞个将军就比我强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姜虎分发了都尉的令牌，然后给我们金银珠宝作为这次升迁的奖赏。
    然后就是舞女进场，剩下的场面就很不堪了。
    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场面，拿了令牌和银子就走出了军帐，路上碰见了王堪。
    他看着我的都尉令牌眼睛发亮，说道「恭喜赵都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谢，你早晚也会是都尉的！」
    我寒暄完了就就继续往前走，回头看了一下，弱弱的火光映的王堪满眼都是阴毒。
    这个距离他当然是看不到我的表情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麒麟圣徒的眼力。
    我提了两坛酒，找到了不远处正在看星星的姬黑，把酒和钱袋一起丢给了他。
    「我们回去把小叶赎回来吧，你算下钱是不是已经够了。」
    姬黑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够了，我才攒了几个，都是你挣来的，阿郁，太感谢你了。」
    我一边把酒的封泥拍开，一边坐下来「一世人，两兄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我看着远处那座阴沉沉的用人头垒起来的京观，又看看了近处大统领那座灯火辉煌的巨大帐篷，默默无言的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