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升卿从蓬莱境出来之时,错时之地十日时间已然过了大半,月琼被升卿一手拽着禁制直接丢回楼光山去。
他刚被丢下,眼中就浮现一丝疑惑,偌大无比的桃树呢?
桃娘!?
难道,在自己外出寻‘木心’之时,桃娘她……
月琼吓得惊慌失措,身子一抖,面色泛白,脚步又快又踉跄地朝着桃娘原本所在的山顶而去。
难道自己回来晚了,不…不要……
迎接他的,是抽发着嫩叶的一株小树,树上散发着淡淡的灵韵,却没有一丝回应。
但月琼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快步过去轻轻地拥住小臂粗细的树身,泪眼婆娑唤道:“桃花姐姐,我差点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拥抱间,感受到了一股自内而外的生命力,月琼有些不可置信睁大眼,又仔细探查数次,还是这个结果。
这说明眼前的桃娘凝出完整的根基了!
虽然还很虚弱,但只要愿意花费时间培育,终有一日有机会化妖,重新复生。
是谁做的?
他闭眼感受着桃树身上祥和的气息,捕捉到了一缕功德气和强大的灵压,动手之人是一位身负功德的绝对强者。
不知怎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那道如今将自己甩开万里的身影。
小师妹…多谢!
月琼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桃树。
“桃娘,我一时意乱,酿成大错,数百年光阴白渡,自暴自弃。你此后在楼光山好好修行,此生我已无望登仙,但欠下的那些因果怨我需要还报。”
“愿舍我身外,下山造无量功德,为你修行祈福。”满腔赤忱的少年,终究在苦痛之后蜕变成长。
他身上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息顿时散开,化作朗朗清风环绕,双剑已失,桃树似是知晓此事,相拥间一支桃枝落下,砸在月琼头上。
月琼明白了她的意思,微怔之后,笑着捡起那一根桃枝,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抱进怀里。
“我定会时常回来看你的。”他双眼灿烂如含暖玉,眼中从无外物,面前的桃树是他应天地媒妁,合道证籍的道侣,至死不渝。
守星山中,顾如瓷意有所感,指尖轻动,随后眉目舒朗,浅淡勾唇。
她端起面前茶盏轻饮,却被不合时宜的咳嗽打断了饮用,
“咳…”
宽大的黑白色法衣遮掩的是衣下虚弱的身躯,耗费精力推演劫世演变,要耗费的精力非同一般。
那日升卿带郁眠来探,问起这满头交错的青白发,她并未出口解释,乃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数,她并非完全是恢复道心……
顾如瓷咳嗽完,指尖轻颤着将杯子放下,稍仰头看向头上星盘轨阵,身影如一道纸叶飘零。
另一边,升卿正在研究焱火珠使用方法,这东西沾染上那条死狗的天魂,融合在一块,极其难以控制。
来到宗门后,如若不是落在升卿手中,只怕早早脱离开,跑去扶摇山寻鹿无且或渴望融入裴云卿身体内,以达成复生了。
升卿捏着红色的珠子,眸光闪烁不定,另一只手指尖上,豆大跳跃的幽青蓝色火焰摇摆着。
她在思考,要不要用火烧一烧,将沾上的魂魄直接烧成灰烬,使焱火珠变为无主的状态。
可又不确定这个破珠子能不能承受住青冥业火,万一连珠子一起烧没了,那更得不偿失。
掌心中,原本被镇压乖顺的珠子躁动起来,四周开始喷涌炙热的焱火,想要烧毁外界困住的阵法。
升卿眉头一皱,合上掌心将它捏牢,神识覆盖方圆数十里,身影消失在原地。
玉浮山大阵外,一头浑身洁白,身似白鹿的生物站在地上,脚上踩过的地方落下一簇簇金玉状的灵韵。
看见升卿来见自己,鹿无且足见轻轻踩定地面,“师妹,我来寻你了。”
“那焱火珠你一早便知晓它无法使用?”升卿锐利的视线透过山门阵法屏障落在鹿无且身上,似是在思考要怎样将它扒皮抽筋一般。
费了一番功夫,如若是这个结果。
那她只能将两颗珠子一起毁了,符清若是活不得,那这两人便给她陪葬。
“有所预料,有宁的性子,我自是了解的。”鹿无且没有否认,微微点头之后,对面的升卿眸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他不急不缓,“我此来便是解决此事,绝不让师妹为难。”
听见他后半句话,升卿嘴角扯开一个冷笑:“那师兄倒是说说,这要如何解决?”
她取出一颗碧蓝色的珠子,在指尖像是把玩手把件一般,随意滚动着。
碧水珠感受到身主的气息,原本黯淡的表面升起莹莹水汽,像是一团水雾包裹。
鹿无且默默压下自己和内丹的联络,微低下头颅道:“让阿宁魂魄回归,焱火珠归主后,再如同我这般借用出去。”
升卿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挥手间,身后出现一座漂亮的座椅,身子顺势靠下霸气地睥睨道:“复生那条死狗?”
她眉头微皱起,对有宁的态度可以算是厌恶,若是他借用自己身份上的师侄复生,还真难找借口将他送上西天。
“师兄,他可只听你的话,但天下夫诸祸斗二现其一,你若是死了,本尊去哪寻狗链子去?”升卿讥语,莫不是贪心想要如同师尊在时一般,设下愚天大阵,将两人护在羽翼之下。
如若当真复生,按照那条死狗的性子,定然立即惹事,说不准还会用符清身上的焱毒作要挟……
到时候,升卿可就不是想要杀了他了事了,那片堕火之地都给它翻过来。
“我愿罢弃仙身,签订天道契约,化宗门灵兽,管教好他。”鹿无且语气诚恳中带着无奈,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坚定。
升卿不由坐直了些,看着面前白鹿,眼中的情绪收敛些许,化作宗门灵兽便意味着将自身气运与宗门链接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此生不能再化形。
仙途断却,但可得长生漫漫数千载。
这对修士而言,比死还痛苦。
无望的漫长。